当天司机来接容惬时,容惬坐在车里,接了个电话。
容惬降下小半边车窗,晚风吹进来,窗外黄橙路灯一倏而过,就像有人提了一盏花灯走在夜晚的河面。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忙,翻开文件的声音清晰可闻,“……容惬,今天我们要开会,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要吃什么,我让阿姨做好。”
“嗯,知道了。”
对面的人沉默一会儿,接着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学校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没有。”容惬想了一下,就是经常无语。
“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一个校霸,他好像不是很好相处。你……你跟他闹矛盾了吗?我没有说指责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
“妈,”容惬无奈喊了一声,“我们没有闹矛盾,你又听什么人乱说了。”
对面的人一顿,柔柔和和的声音混在晚风里,“我只是听说了一下,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去听了。”
容惬视线扫过驾驶座的司机,眼神淡漠,语气淡然回道:“嗯。我不喜欢。”
司机寒毛一竖,忍不住端正身子,目视前方。
“而且,”容惬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某人,放松身体靠上椅背,话里带了一点无奈,“他不是校霸,他就是有点恶趣味。”
电话那头的人静音两秒,想不到儿子口中的恶趣味是怎样的恶趣味,有些好奇问道:“比如说?”
容惬张开嘴正想一吐为快,突然想到某人的恶趣味有时也喜欢在他身上找,比如容半斤,顿时没了开口的欲望,只能一脸复杂地道:“一言难尽。”
那头的人听出他不想多说的欲望,但又十分好奇,挂了电话还在想这事。
容惬申请了外宿,晚上可以回家住。
住在市区的学生只要提供证明就能申请,某一天放学容惬跟姜域同时往校门口走的时候,他才知道,姜域也是外宿生。
但是这个人是申请出校做贼了吗?第二天总是一脸困倦的趴在桌上补眠。
除了英语课全程不睡,其他课上都要眯上七八分钟才清醒,下了课又睡,上课醒来,周而复始,有种昏君不知今朝何夕的醉生梦死。
容惬想不明白,这事就放一边去了。
G市一中学习强度大,复习进度快,常常是周边学校刚开始本章节,这里已经过渡到下一章节了。
一周一次周测,除了开学那两周不考,还有一月一次月考。
星期五下午开始考周测,到星期六上午考完,不占据周日时间。
容惬不参加周测,跟往常一样下课。
星期五傍晚,司机照例等在树荫下,又一次重复看手表的动作,内心浮现了那么一丝熟悉感。
上次容惬说做值日,等了将近一小时。他想,这日值得有点长,长到他觉得有猫腻。
想进校找人,被拦在校门口,因为没有学生家长证明,不给陌生人进校。
他正急得上火,容惬背着一个书包慢悠悠地从旧居民区出来了。
司机:“???”
我眼花了?还是地图记错了?
我记着学校跟居民区是分开的吧,学校偷偷开了后门?
这边司机等在树荫下,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太太打个电话。
那边旧居民区,一个黑色书包以熟悉的弧度被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攀上墙头。
身体下落的一刹那,西落的晚霞在他眼里一闪而过,像瞬间绽开的烟花。
他抬头看向小巷,想:上次没有成功,这次总该没有人抢劫了吧。
容惬肩上挂着书包,不紧不慢地走过上次被拦住的地方,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小巷。
踏出小巷那一瞬间,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浓郁得让人有些晕眩。
烧烤摊开了一条街,吆喝声此起彼伏。
路边随意停了各式小电动,粉店里热气腾腾,街边小车麻辣烫滚起沸水,笑声掺杂着高声交谈,几乎真实到能伸手触碰。
学校接壤旧居民区,旧居民区又紧挨小吃一条街,小吃一条街后又是网吧一条街,也是常年人头攒动。
有些人喜欢氛围,看球赛聚一起,开黑在网吧,电竞夺冠陌生人面对面拥抱。不为别的,就是喜欢热爱的东西有人认可的感觉。
容惬避开浓烟滚滚的烧烤摊,缓步走在慢慢开始热闹的街上。
这会只是夜市的开场白,到了八九点,这里的摊位就会爆满,疲惫了一天的城市人在这里尽情释放压力。
烧烤摊预热的烟有些呛人,容惬拐进了网吧一条街。
临近学校,这里的生意十分不稳定,常有学生翻墙出来嗨情一夜,不多。但到了节假日,场场爆满。
于是总在破产边缘和赚翻了之间反复横跳。
通常,教导主任只会在学习时段神出鬼没,捉学生们一个措手不及。
通常,被捉的学生先是逃窜躲避,避不开了乖乖就范,负隅顽抗的就选择夺门而出,比如——
刚刚的哥们……
于今天下午神秘失踪的姜域同学,在北京时间18时11分出没于G市一中后门网吧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