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是容惬为数不多轻松悠然的时刻,自开始频繁做噩梦以来,还一直持续到放晚学,以至于接到他妈的电话时,语气里的愉悦立马就被捕捉到了。
“容惬,有什么好事吗?”对面的女士无比的好奇。
容惬放松地往后靠,回:“被造谣了。”
舒女士:“……”
儿子,我不是很懂你的话。
容惬进一步解释道:“你跟我说过的校霸,我们一起被造谣了。然后,他去吓了一下造谣的人,那人就给我们道歉了。”
“戳中你的哪个笑点?”
“说不出来,”容惬看向车窗外,路灯明亮,在未全暗的空间里像坚守航行人归来的灯塔,“他很特别,我们很像。”
舒女士静默,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他们造什么谣了?”
容惬想到不好解释,下意识回答:“没什么。”
对面一下子没有声音了,连呼吸都变轻,似乎还有些颤抖。
容惬瞬间默了,扬起的嘴角弧度慢慢垂下来,眉眼变淡了,又回到姜域最初见到他的模样,目光都是浅淡的。
他想起了某些事。
在静默中,容惬淡声说道:“真的没什么,女生们喜欢组cp您知道吧?她们把我跟姜域组一起了。哦,姜域就是那个校霸。名字还挺好听……”
他扯了扯嘴角,似是自嘲又像是无望的笑。
对面的人呼吸急促几分,匆匆挂了电话,挂之前似乎哽咽了一下。
容惬举着手机,满心无奈,有些颓然。
……
那边姜域去接姜小菲,她扬武扬威地朝林越日摆了摆手,跳上车后座。
林越日眼巴巴地看着,一步三回头地向自己家的车走去,看到姜小菲被他哥哥拍了一下头。
她哥哥向他敬了一个奥锐的礼,帅气无比,他立马高兴起来,立正认真回了一个礼,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上车。
姜小菲撇了撇嘴,“哥,你理他干什么?”
“下次自己回家,我不来接了。”姜域向反方向骑去,随口说了一句。
姜小菲震惊:“哥!你怎么放心?!”
“怎么不放心,你同桌也是自己回家。”
“他家里的司机来接他的好不好!”
“他也有人接,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姜小菲对他后背做了一个鬼脸,鬼灵精怪的,“好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样了。哥,你下次还来接我不?”
“你说话算数我就来。”
“那肯定的。”姜小菲点点头,毕竟她已经按照赌约做了三天家务了,想起老师叮嘱的话,她问:“哥,我们下周一有亲子活动,你要来吗?”
“弄多久?”
“不知道,一个早上?”
“看情况,”姜域拐进巷子,“有空就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同桌家长也去?”
“谁知道,他妈妈经常不在。”
姜域想起某个代家长,笑了一下。
……
时间来到周四,无论发生什么,考试还是如约到来。
考试这天,是阴天。暗淡灰蒙像失去光彩的油画,高光尽失。
容惬参加了月考,考场座位安排在姜域那个考场。
考场是随机分配的,即使成绩参差不齐也能坐到一个考场。G市一中不搞分数定考场,毕竟高考考场又不归你指定,一切向高考看齐。
容惬的座位离姜域有些远,还是坐后面的。
姜域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他点了点头,看他装备简单。
一支笔、一支笔芯、2b铅笔再加上橡皮,考场横着走。
这人做事总给人一种,不放在心上的无所谓,偏偏又将事情掌控在手心。
容惬笑了一下,对接下来的考试也无所谓了。
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他看着语文试卷,脑海中自动播放电影一般,将那天的场景拉成慢镜头,一帧一帧,血变成黑白,在了无声息的女孩脑下绽放。
四周慌乱,人群大声呼喊,突兀变成默剧,一切声音隐匿消弭。最后按下暂停键,一切急速退后,退回那个下雨的午后,彩虹横贯天际。
棒棒糖破碎一地,沾染上泥灰,混着撕碎的文稿和含混的呜咽,像蝴蝶死在瑰丽的日光下。
一片冰冷。
容惬手颤抖着,握不住的笔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神,看了一眼周围,笔尖沙沙,试卷偶尔轻翻过一页,漱漱作响,风静默吹过,一切如常。
一切都在向前。
只有他的时间停在了高一那年……
容惬目光转向前面的姜域,他正低着头答题,黑亮细软的头发就像以前一样蓬松。
容惬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去摸一摸,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渴望一汪清泉。
他无声苦笑,放弃挣扎,放弃答题,将做了一半的试卷搁在一旁,放空自己……
姜域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想起某个合他眼缘的人,侧过身子眼角余梢扫过去,看到某人安静坐着,垂下头敛下眉眼,似乎在认真看题目。
他收回目光,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复移到答题区继续作答。
两天考试一晃而过,接下来两天是完整的周末,考完试就可以回家了。
姜域想问容惬去不去参加小学亲子活动,散乱的人群已经冲散了他们,容惬像是没有看到他,一直埋头往前走,脚步匆匆。
人群隐隐绰绰,容惬的背影时隐时现,已经追不上了。
姜域停了下来,总觉得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