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弗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扁了扁嘴。
韩吉一直被忽略,终于受不了,跑过来摇着弗伊的胳膊叫道:“弗伊,你就带我去吧。我也想去探索新地图。”
弗伊淡定的抽出胳膊,内心呵呵一笑。
你这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实在不适合这项任务呀。
“韩吉,这里离不开你,你还有别的任务。啊,乖~”
弗伊转头冲团长喊了一声:“是吧,团长。”
埃尔文脊背一僵,突然被甩了一个锅,还没反应过来。
弗伊已经溜走了。
背后帐篷里隐约传来韩吉崩溃的嚎叫声:
“埃尔文,你就让我去吧……”
“啊,为什么!为什么……”
外面还飘着细密的雨丝,就像轻柔的丝线落在脸上,地面泥土湿润,有些黏脚,走起来发出“啪嗒啪嗒”声。
“利威。”背后传来一声叫喊。
“利威!”
“利——威!”
利威尔拉上斗篷的帽子,脚步没停,像是没听到。
心里的火简直要将他的理智烧干。
他不想让她死,不行吗?
法兰和伊莎贝尔死后,他整个人都仿佛沉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而弗伊就像一个迷路的人,乱跑乱撞,莫名其妙走到了他边上,用手里的提着的灯照亮了他的脸,笑着拉着他同行。
虽然前路依然漆黑。
虽然那灯光微弱。
但至少让他的心没那么冷。
从弗伊搬到隔壁房间后,好像什么时候回去,都会有人等他。有时候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什么拿不准的事一起商量。他们不能说是时时都待在一起,但至少每天都能见到。
她要带着调查队和主队伍分开,向着西南方向去。
直到这次调查结束,他都再见不到她。
会不会。
就像弟弟妹妹一样,他离开一会就是...
——生死永别。
理智和感情来回拉扯,像要把他撕成两半。
身后“啪嗒”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弗伊小跑过来与他并肩,
“利威,你走这么快干嘛,叫了你好几声都不理我。”
说着,她弯下腰揉了揉膝盖。
她抬眼朝利威尔望去,利威尔仍皱着眉毛,脚步却停了下来。
弗伊之前觉得利威尔这人性格别扭又毒舌,好像浑身带着刺,警告着每个要靠近他的人。
可通过这么一个多月来的相处,她对他的形容就是两个字:重情。
他对部下的要求十分严苛,可以说是毫不留情。可他会关心每个部下的生活,用自己的薪资给部下生病的母亲出治疗费。
在她惹祸,惩罚之后,也会给她送伤药,也会表现出内疚,像个老父亲一样念念叨叨要遵守兵团规矩,下次不要这样做了等等。
“膝盖又疼了吗?”利威尔问。
弗伊又揉了两下,笑着直起身子:“没事,已经习惯了,不耽误正事。”
利威尔瞪了她一眼:“早就建议你不要参与这次调查,你就是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自进入雨季,弗伊的膝盖就一直疼痛,从她穿过来原身便有这个毛病,在上辈子,这个应该是关节炎。
不知道原身年纪轻轻怎么染上这个毛病,偶尔潮湿的晚上,膝盖会钻心的疼,不过,她都能忍受,并不耽误正事。
弗伊摆摆手,“我刚升职,怎么能不参加这次调查呢。”
“嘁。”
“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我去教训他。”弗伊装作气愤地撸了撸袖子。
过了一会儿,利威尔才说:“为什么你要揽下调查任务?”
弗伊笑了笑:“加雷斯上个月刚当父亲,是个女孩,我去看过,十分可爱。”
“不过,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我也没那么…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别人去做,我去做,都一样。”
“我的命...不比其他人宝贵。”
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利威尔压下去的火气又涌了上来。
“所以,你是觉得,其他人死了,会有家人为他们难过。而你孤身一人,死了也无所谓?”
他停下脚步,神情阴郁地盯着她,声音因压抑愤怒而嘶哑,“那我呢?是不是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根本无人在意是吗!”
弗伊愣了愣,她没想到利威尔是这么理解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在两人周围。
弗伊先开口,声音轻柔:“不,利威,你的命很重要。是我想去做这件事。”
她拉了一下利威尔的胳膊,让他转过身面对着她。
“我厌倦狩猎、厌倦杀戮。”
“你知道的,为人类做出贡献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
“我加入调查兵团,只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罢了。”
“我不想再看到早上还笑着跟我打招呼的人,晚上就在我面前变成了一具破碎的尸体。”
“那种感觉实在令人厌恶,我或许真的不适合调查兵团,但我没有别的去处...”
“我无处可去,利威。”
她不想再回到以前那种四处流浪的日子,在调查兵团她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屋子,有了朋友,有了热爱她的可爱部下们。
直到剧情开始的那个时刻来临,她还有一年时间去谋划之后的路。
至少现在,她不想去改变。
利威尔无声的望着弗伊。
他感觉好像看到了内心深处曾经那个彷徨的自己,她的话就像一根蜿蜒的藤蔓,带着尖刺,狠狠的缠绕在他的心脏上,心脏抽痛,却流下了滚烫的鲜血,让胸膛热了起来。
他当初也别无选择,不是吗。
弗伊垂下的右手捏了捏衣角,继续说:
“调查组的目地不是杀戮,对我来说,避战比应战更得心应手。”
“在不发生大批巨人袭击的情况下,我有把握避开巨人,专心完善地图。”
“你觉得我懦弱也好,觉得我没有志向也好......”
“弗伊。”利威尔打断道:“你并不懦弱,敢于主动揽下调查任务足以证明你的勇敢。”
他张了张口,好像有千言万语挤在喉咙里,最终只是煽动了下眼睫,
“想做就去做吧。”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
听到利威尔松口,弗伊这才悄悄抬眼看了看他的表情。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能理解他复杂的情绪。
在他感情上的低谷期,她的出现让他把对弟弟妹妹的感情都倾注到她身上,所以他总喜欢管着她,在生活上照顾她。
她并不反感扮演一个被关心记挂的角色,反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感。
不过,所有的关系都维持在恰当的范围内就好。
雨滴跳跃着从浓密的树叶中滴落,打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草丛间的水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弗伊身量修长,窄窄的一道人影立在马旁,和面前的两个人交代着什么。
利威尔一直倚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等人都走光了,只剩弗伊独自摸着马鬃跟马儿说着什么。
他动了动脚,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声问:
“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