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像是竭尽全力也无法压抑住的情绪让弗伊愣住了，喉咙哽了一下，弗伊不知道利威尔想到了什么，她对他的过去了解并不多。

“你怎么会这样想。”弗伊朝他走了两步，和他并肩站着，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似乎没有意识到，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能拯救他们。而且我并不认为那是什么拯救，我根本没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把他们当做人看待而已。”

“这并不是抛弃。”弗伊语气诚恳，“他们并不是只有依附我才能生存的寄生虫，他们是独立的人。离别在人与人之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利威尔眸光深沉地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迹象。

弗伊被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挤出一抹坦荡的微笑，关心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利威。是太累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利威尔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没什么。”

弗伊表情淡淡地看着利威尔又走掉的背影，说实话，他的背部肌肉线条很漂亮，柔软的布料刚好能显出流畅的肌肉轮廓。是一种健康与力量的美感，这需要长期的锻炼。

可她现在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有一瞬间她几乎都想把那个傲娇拉过来强吻，撬开他那一不高兴就紧抿着的薄唇，不知道他嘴巴里是否也充满了苦涩的味道。

估计利威尔会直接把她杀了，扔到壁外喂巨人。

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不要命的想法？

果然，人压力一大就容易发疯。

她认命地摇头，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只当他大概是更年期到了，情绪不太稳定，抬脚又追了上去。

弗伊和利威尔并肩沉默地走着，他看起来情绪缓和了一些，但两个人并没有交流。

这种沉默并不令人尴尬，成年人在处理问题时往往需要一段私人的调整和思考时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马上，破冰人就来了。

当弗伊看到伊桑抱着面包的身影出现在前面路口的时候，她觉得呼吸都通畅了几分。

“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伊桑小跑过来，他今天穿了件米色衬衫，外面套了件深色马甲，棕色的头发在额前晃动着。

他走近了才察觉到这不对劲的氛围，“怎么了吗？”

弗伊从伊桑怀里拽了一个面包，幽默地说：“没事，利威只是在行使他作为自然人的权利。”

伊桑挠了挠头，“什么权利？”

弗伊朝他微微笑了一下，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保持沉默的权利。

“你和埃里克森是怎么认识的？”利威尔突然出声，但依旧没有看她，语气就像是在审问犯人。

伊桑也好奇地看向她。

“就是他们遭遇了某些不好的事情，我凑巧帮助了他们，然后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弗伊咬了一口干巴面包，含含糊糊地说。

利威尔等了一会儿，才不满意地说：“就这样？”

弗伊面包咬在嘴巴里，摊摊手，样子有些傻：对啊，就这样，不然还能怎么样？

利威尔终于看向她，“你自身都难保，还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弗伊看利威尔就差把“你是不是脑子里塞的都是屎”写在脸上了，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惆怅，将目光投向远处，街道宽阔平整，每块石头的形状都规整，踩在脚底很舒适。沿街而建的商店琳琅满目，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她买不起的奢侈品、高级服装、珠宝首饰。

但只是看着，也会让她的心情变好一些。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大概半年前，凯落鲁巴区的那场大火……”

利威尔仔细回想了一下：“报纸上曾经报道过这件事，好像是从一个马戏团燃起来的，死了很多人。”他顿了一下，“难道……埃里克森兄弟和这件事有关？”

伊桑：“是他们干的？”

“我不知道。”弗伊将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拍了拍手上的面包渣。

“那时候，我就在那场大火附近的村镇流浪，还去那个马戏团看过演出，阿隆和沙姆就是马戏团的成员。那天是我第一次看杂耍表演，在节目结束后我的心情依旧很兴奋，于是那晚我没有去酒馆解决我的晚餐，而是爬上了马戏团附近的一棵树，吃着面包，看着穿着各色服装的演员穿梭在后台忙碌，就像又免费看了一场戏剧。”

她嘴角下压，脸上少有这种沉重的表情：“然后就看到了并不美好的一幕，两个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孩子，被那个大胡子老头关在笼子里虐打……”

伊桑眼中的弗伊眉头紧紧拧着，好像又回想起了那个令人痛心画面，他小心翼翼地问：“然后呢，你救了他们？”

利威尔沉默地看着弗伊有些紧绷的侧脸。

“不，我走了。我自身难保，没有余力去管这些事情。”她顿了半响，“然后当晚就发生了那场大火，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河边发现了受伤的阿隆，我没办法再继续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了。”

“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利威尔又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冷淡样子。如果以后遇不到了还好，但现在弗伊又遇到了他们，照她那心软的性格，肯定不会再放着他们不管。

弗伊却已经想好了，“我自有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却没说。

利威尔：“你说抚恤金被骗走了又是怎么回事？”

弗伊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当时逃跑的太着急，蠢到忘了将藏在桌子底下的抚恤金拿走，之后再回去找就没有了。

她说：“他们装作一副可怜的模样骗取我的同情心，难道不算骗吗？”

街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似乎要去参加什么庆典。一个母亲牵着两个孩子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一家人穿着光鲜华丽，母亲低头不知道和孩子们说了什么，阵阵欢声笑语不断传过来。

天空是纯净的蔚蓝色，午后的阳光没有一丝遮挡地暖洋洋洒在他们身上，三个人跟繁忙的人群逆流而行。

弗伊走快了两步，背着手转过身子，看向逐渐远离的人群，目光又缓缓地投向利威尔和伊桑，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内心洋溢着某种莫名的幸福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在利威尔明显怀疑的目光下，弗伊跳到伊桑身边，从伊桑怀里拿了块面包，塞到利威尔手里：“饿不饿？快吃。”

吃了就别问了。

伊桑低着头一直在沉思着什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总感觉我忘了什么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伊桑猛然抬起头，“我想起来了！刚刚我遇到了伯伦特管家。”

他歪着身子，站立不稳，单腿跳了两下，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三张带着精美烫金印花的卡片，“德雷斯哈登少爷邀请我们明天去参加晚宴，说是他的送别宴。”

利威尔看都不看，他似乎很反感德雷斯哈登家族的事情，或者说，只要和温特·德雷斯哈登有关的话题他都讨厌。

“听说宴会订在在林泽城最好的宴会厅哦。”伊桑挥了挥手中的请柬。

弗伊眼睛发亮，双手交握抵在胸前：“利威！明天我们应该很闲吧！”

晚宴诶！

贵族的晚宴！

虽然大概没那么正式，但她从来没有参加过！

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利威尔阴沉着脸抿紧嘴唇，冷漠无情地说：“不去。”

弗伊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利威尔，一副“好想去好想去”的表情，嘴巴却说：“好吧，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那我们就不去了吧。”

伊桑立刻配合得伤心地点点头。

利威尔：……

在这样的目光下，利威尔突然觉得他几乎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