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沉了下来。

*

埃尔文和利威尔要坐马车去运河港口再转乘船。两个人都不是磨蹭的性格，短暂的、没有生命危险的分离对他们来说算是很轻松的事情。

弗伊觉得，比起她，或许利威尔更不舍得的是这个城市。

在这里他度过了难得舒适与丰富，却不必时刻担心生命安危的一段时间，还结交了好友。利威尔上午抽空去派林家里坐了会，派林终于忙完了剿匪的后续工作，邀请他们去喝茶，弗伊不想去，只有利威尔去了。

派林要升职了，弗里茨王亲自赐予了派林“城市英雄”的荣誉称号，马上就要调任王都第二军团。听说那里是纯粹的“贵族自治区”，升职渠道平时都被世俗贵族和富人垄断，平民完全没有机会晋升到那个位置。

弗伊不想去猜测王政这样做的用意，她不是个政治家，所以让那些人去担心明天吧。

临近中午，旅馆门口。

雨后的天空，湛蓝无云，阳光灿烂，仿佛被刷洗过的宝石般晶莹剔透。

埃尔文站在马车旁，低头看着她。似乎还想再交代几句话，虽然他昨晚已经交代的够多了。

弗伊想起昨晚会议后，房间只剩下她和埃尔文。她严正地声明：“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能接受任何一种可能捆绑我自由的束缚。”

她已经够惨了，再失去自由会疯掉的。

见她真的不高兴了，埃尔文才有些受伤地说：“可是我很担心。弗伊，我并不是不信任你立场坚定，只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人担心。”

“你真正担心的到底是什么？”弗伊真的很想问埃尔文，但她还是没有问。他出乎意料地说出这句直白的关心话语，让她觉得连反驳他都好像在犯罪。

埃尔文每次教育过她，就会主动给她个台阶下。尽管弗伊觉得这像在训狗，但至少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一些。

“旅馆这几天的账单结清了吗？”弗伊故意问他。

埃尔文一噎，蓝色的眼睛有些黯淡，似乎在为自己瘪掉的钱包而忧郁：“嗯，已经付清了。”

然后埃尔文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身影隐入车厢。

利威尔踩上脚蹬时又侧过头望了弗伊一眼。他的手扶在车架上，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又变成了那副阴郁欲死的鬼样子。

弗伊笑着挥挥手：“再见。”

利威尔看起来平静无波，然而心里恨不得把这个词嚼碎了吞下去。

他直觉地知道，弗伊习惯把所有爱与恨的情绪都掩盖起来，情爱之类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她更愿意去做。

他很难不在意她的反应。

而弗伊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总觉得她的感情没多少。

思绪万千也只停顿了一秒，利威尔沉默着，扭头钻进了车厢。

待马车走远，弗伊松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位大爷送走了。她揉了揉手腕内侧，那里多出一个透着血痕的牙印。

她恨恨地想，下次见面一定要咬他一口，让他也尝尝这种痛。

韩吉眼尖地看见她手腕上的齿痕，惊讶地问：“弗伊，你的……”

弗伊往下拽了拽袖子，遮住手腕，随口编道：“唉，最近压力有点大，晚上做噩梦咬的。”

伊桑嘴里咬着面包，嘲笑道：“梦游咬自己这种白痴事情你都做的出来，还不如撒谎说是在路上被狗咬了呢。……嗯？你在笑什么？”

利威尔不在，伊桑说话胆大了很多。弗伊莫名赞叹一声：“伊桑，你变聪明了！猜得真准。”

伊桑两腮鼓鼓，含糊不清地说：“你真变成白痴了？”

弗伊笑着踹了他一脚：“你赶紧吃吧。”

她拉着韩吉往街道上走，伊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平日里，他们三个人凑到一起能玩到天上去，兵团附近的野山快被他们扒了个遍。有一次，他们休假时心血来潮去荒山里野营，结果在山里迷失了方向，假期结束后三个小队的士兵在训练场面面相觑，队长一个没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集体叛逃了。等埃尔文找到他们的时候，三个人正挽着裤腿在河里愁眉苦脸地抓鱼吃呢。

所以，埃尔文总是尽量将他们分配在不同地区的训练场，来避免他们聚在一起闯祸。最难管的弗伊，一般分配给武力值最高的利威尔管教。

几天不见，三人有聊不完的话题。

弗伊随口抱怨道：“你不知道，做这个任务，我一天恨不得掰成十天用。好累，我不会是牲口吧。”

韩吉：“哈～你的用词总是这么与众不同，嘛，有时候跟巨人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要简单的多。”

伊桑不认同：“我没觉得累啊，卧底在匪帮里，每天就吃吃喝喝，打打牌，比兵团训练轻松多了。”

弗伊挑眉：“喔，当然，那你现在转行还来得及。我会帮你向埃尔文申请退出调查兵团的。”

伊桑连连摇头：“我只是说说，我要誓死跟随埃尔文团长！为人类献出心脏！”

弗伊无语地想翻个白眼，这家伙被洗脑的很彻底啊。

韩吉眨眨眼，单手抵住下巴：“这次壁外调查进行的时间跨度很短，我们没有走多远。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巨人的数量不多，好像较上次壁外调查来说并没有继续增多。我在考虑，巨人的繁殖是不是在进入冬季会减缓或停止呢……”

韩吉习惯性地跟弗伊讨论她在壁外调查中发现的奇怪之处，兵团里只有弗伊乐意听她叙述。

在这里，有较为丰厚的物质财富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韩吉认为那些只是无趣的主流教育，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教育，直到认识了弗伊。弗伊的知识储备非常广博且独特，令韩吉感到好奇不已。她仿佛什么都懂一点，总能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和视角。

“繁殖期吗……”弗伊思忖着：“据以往壁外调查中记录的数据来看，巨人出现的数量和地点并没有明显的规律。冬季温度降低，猎物减少，很多动物都有冬眠的习惯，减少活动量以保存体力......”

“温度降低是不是也会使巨人的行动变得迟缓呢？！”韩吉迫不及待地打断弗伊，猛地抓紧弗伊的胳膊，兴奋得脸都涨红了，看弗伊的那神情，活像看到了什么怪异的奇行种：“弗伊！你简直就是宝藏！我终于可以理解埃尔文的心情了。”

“埃尔文？他什么心情？”弗伊表情怪异。

韩吉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摸了摸后脑勺，讪讪道：“额……就是……类似怕有人把你夺走的心情吧。”

怕她被夺走？

弗伊感到一阵恶寒，马上遏制住这种奇怪的想法。她道：“你不去参加宴会吗，韩吉。”

韩吉：“其实我本打算回趟家的。”

韩吉作为科学家，身份信息是保密的，弗伊大概知道她的父亲是一位农场主，家庭中产以上，条件不错。

弗伊并没有多问，客气道：“辛苦你陪我了。其实让伊桑陪我也可以。”

韩吉面上笑呵呵，内心腹诽：伊桑那家伙容易被你骗的内裤都不剩。

“我也不想陪你，我想回兵团。”伊桑拆台。

弗伊抚掌微笑：得嘞，万人嫌了。

他们走到了一段较为繁华的街道，行人渐多，商贩的叫卖声与人群的喧嚣交织。韩吉这才想起来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赴下一场离别会。”弗伊优雅地展开双手，她的语气就像是要参演舞台剧：“今天真是个令人心碎的日子，我带你去看看那位大公爵之子，温特·德雷斯哈登。”

然而，就在弗伊往温特居住的公馆而去的时候，身处阴暗牢房中的阿隆和沙姆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