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
李崇瑞道,“是汤合劝说后,李谦才招供的?”
冯蒙点了点头,“要说这汤合真乃正人君子,为了云州百姓的生计他竟然将自己的顶头上司举报了。”
“后来李谦一直不肯招供,他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从未贪污过储备粮,更是为了忙着给受灾的百姓们分配粮食才累倒了,这才给了唐永陵鱼肉百姓的机会。”
“正在我家提刑大人头疼该如何让他招供之时,汤合主动站了出来。”
“他说自己在李谦手下工作多年,受他恩惠颇多也算是他的学生,但他始终记得自己为官的初心,就是为百姓谋福祉,惩奸除恶,还百姓们一个朗朗青天,所以他愿为百姓们再次冒大不韪,去劝说自己的老师李谦招供。”
“我家大人观他言辞恳切,又念他揭发了云州的贪腐之乱,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没想到他真劝得了李谦认了自己犯的大罪,还供出了本账本,上面写着他倒卖储备粮的具体情况和收益,原来李谦派他的管家将储备粮分批运到境外的大理卖掉了。”
“要不是云州旱灾爆发得突然,恐怕整个义仓都要被他搬空,此等决疣溃痈的贼子就算千刀万剐也是便宜了他。”
冯蒙说得慷慨激昂,李崇瑞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好个汤合,明明是个狡诈阴狠,见风使舵不输李谦的败类,却被他硬生生演成了清风霁月的坦荡君子。
若不是他们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赶到云州,而是与冯蒙他们一样亲历这一场波诡云谲的官场风波,肯定也会被此人蒙骗。
李谦认罪定是受汤合胁迫,因为女儿在汤合手上,他不得不从。
汤合以师生名义让李谦成功认罪大快人心,加上他揭发李谦的勇毅之举,怪不得汤合在云州的拥护者甚多。
糟了!
此等机敏之人不会察觉不到他周围有异之人。
他心下大震,忙不迭起身,对晏齐道,“快,把叶十安找回来,咱们马上离开茶楼。”
冯蒙见他倏地起身,很是焦急的样子,忙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崇瑞头也没回地道。
“你也快回去吧,之后再有事我们会去公廨寻你的。”
他快步步出门去,先往一楼望去,又看了一遍二楼走廊,哪里还有叶十安的身影。
他神情恍惚地抚上抽痛的额角,脑中止不住地闪现一幅幅画面。
装饰素雅精致的内室,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脸色虚弱地躺在床上,由宫女搀扶着,一口口喝着汤药。
可画面中的女子越来越瘦弱,直至骨肉伶仃,在睡梦中死去。
李崇瑞用手一下下拍打着胸膛,那里一直有东西在嘶吼叫嚣着。
母妃,母妃......
李崇瑞扶着栏杆,好像有重物压在他身上,让他的身形都佝偻了起来。
晏齐担心问道,“爷,您没事吧?”
李崇瑞用手掌捂住脸缓声道,“没事,你快去找叶十安。”
晏齐有些迟疑,“爷,您怎么了,我先扶你去休息。”
李崇瑞迫着自己直起身来,面带严色地看向晏齐,“快去!”
晏齐见他这样强硬,也知道了事态紧急,赶忙下楼去寻叶十安了。
那厢,叶十安掏出巾帕擦了擦嘴,对守在门外的伙计道,“这桌茶点多少钱。”
伙计道,“共计五百二十三文。”
叶十安掏出一枚银锭放在桌上,“上次汤公子请我们吃茶点,这次就让我请您吧。”
“剩下的不用找了,当是赏钱吧。”
汤合看着叶十安笑道,“小小姑娘,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不过一些茶果子而已。”
“当然要算清楚。”,叶十安站起身,弯腰不错眼地看着汤合轻道,“尤其是对你这种人。”
汤合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毫不遮掩的轻蔑鄙视。
他目眦欲裂,“你!”
叶十安却不愿在他身上多浪费时间,转身就走了,走到门前却停住了,回眸看向汤合凉凉地道,“记住,以后见到漂亮女子管好你那双眼睛,不然,你会死得很惨的。”
说完,她也不管汤合的反应,走出了包间。
她刚踏出门,就看到了走廊另一头站着的李崇瑞。
不过,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走到他身侧,又不敢喊他的名字,只好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李崇瑞木然地转过身,看向她,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木木的眼神突然焕发了夺目的光彩,定定地看着叶十安,像是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叶十安还在奇怪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却被他用力地搂入怀中。
她呆愣着,双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耳畔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是李崇瑞又重又急的心跳声。
这家伙怎么了,心跳得这样快?
她拍了拍李崇瑞的肩膀,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他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好。
她的声音如往常那样清凉,“我们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