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骂声如雨水般倾泻而来,岑旧心底却有些无动于衷,他淡漠地垂下眸,不由得讥讽地感到几丝好笑。
原来他不曾注意到这些嘴脸竟如此粗鄙。
好像有一些黑暗自他脚底蔓延而出,黏糊泥泞地伸出无数丝线,要把他整个人都扯入宛如沼泽的阴暗心思中。
“公子,别听了。”
忽而耳畔中多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离得很近,又没有隐藏着什么别的用心。
不知何时醒来的陆研趴在岑旧背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即便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天空里传来的浓浓恶意与攻击性依然一目了然。
少年忍不住蹙了蹙眉,索性伸出手将掌心捂在了岑旧的耳边。
于是一切喧嚣于此沉寂,那些丝线忽然无声中齐齐断裂,脚底下的黑色泥沼也突然快速缩了回去。
明明耳朵被捂住了,岑旧却觉得感官再次正常了起来。他又感觉到了风动,眼前恢复清明,耳畔是一抹温热。
岑旧:“……”
岑旧扒拉开陆研的手,朝他笑了笑:“我没事。”
“公、公子!”
远处突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见一席青衫的顾探风正朝着这边奔来,好不容易看见岑旧,他双眸一亮,差点被石块拌了一个趔趄。
一旁的江月白叹了口气,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拦在了少年的腰腹,防止他真摔个狗啃泥。
岑旧好笑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寒松要出来的,我拦不住他。”江月白道。
顾探风站定,他喘了口气,却走了几步挡在了岑旧的面前。
远处修士站成天边一线,从地面上看,有些像压近一般,但少年脸上没有半点瑟缩之意,他冷着脸:“你们来这里是为了百花灯?”
不少修士本来还在迟疑不决,不知道这两个陌生面孔是不是岑旧故意用的计谋,可就在青衫少年站在岑旧面前,抬眼冷视,完全露出那张面容时,天上不少人面色忽然大变起来。
青衫少年的眉眼神似平天门已经死去的首席大弟子顾正清,有些人一时心神恍惚,竟险些以为顾正清并未死去,慌乱仓促地后退了几步。
一时之间,哑然无声。
平天门和顾家覆灭之时,在场修士哪个不是心知肚明?又哪个未曾在背后推波助澜?
他们心神大乱,盯着和顾正清几乎没有半点不同的脸庞,竟疑心这少年会是未死去的顾正清假扮,前来找他们报仇。
怕被“顾正清”当众戳破腌臜,那群修士一时之间反而不敢轻举妄动起来。
岑旧:“平天门与顾家灭门一事,顾家后人可以作证与我无关。”
“这证据可清楚了?”
在场人没想到岑旧竟真能逆风翻盘,有人想要反驳却无从下手。
而且单是盯着那张肖似顾正清的脸,部分人就要吓得当场生出心魔。
他们还能怎么死乞白赖地纠缠?
万一这顾家后人真知道点什么,把自己抖搂出来可怎么办?
在场众人心怀鬼胎,竟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是清白的。
岑旧抬头看了看太阳。
“无碍。”他道,“众位前辈要是愿意多留片刻也好。”
他这话说得蹊跷,天上的修士却突然面色一变。
“等等,这个威压……”
“怎么来了那位?!”
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将天上的修士压得胸口剧痛,一些修为低的甚至维持不住御剑而从高空坠落,所有人都感觉胸口猛然被压了一块大石,呼吸里都带着钝痛。
来的竟是一位大乘期修士!
大半修士都掉在地上,四肢仿佛被钉在地上,只有一部分人还能硬挺,但面色却极度难看。
在场相安无事的,只有岑旧一行人。
空中仿佛突然燃起来了一团鲜红的红,在无数人恐惧中灼热掠过,落到了地面上。
来人一袭极其明艳如火的红衣,头发长至腰际,却如雪白,胸前领口微开,一双细长凤眸。
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毕竟这红衣修士不是他人,乃是修真界活得最久的一位真祖宗。
大乘老祖、凤梧宫掌门,距飞升真正只有半步之遥的修真界第一人,程虚怀!
“哟,”红衣男子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放到了岑旧身上,“这是在唱什么戏呀?”
“岑远之,你来说。”
一瞬间,在场的修士面色均惨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