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阵中。
岑旧闭了闭眸,将一张纯净的黄色符纸贴在剑尖上,感受着周遭气流的变动。
所谓法阵,也不过是依据天地阴阳、五行八卦之理,相生相克,只要按照天地循环之理破解其中规则,并不难攻破。
灵气随着阵法中央白衣修士的刻意驱动,渐渐汇成如有实质的一股气流,在空气中旋转游走,最终汇聚到剑尖顶着的那道黄符之上。
黄符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渐渐开始抖动起来,在寂静的空中发出窸窣的碎响。
岑旧目光锁定在某处,将手中剑用力挥了过去。
一道冷冽的剑意猛地裹挟着吞纳了无数灵气的黄符落在了那里。
爆破声音骤然从黄符处响起,岑旧收回剑,周遭白茫茫的景色开始扭曲变换。
第一层迷阵被他破掉了。
岑旧挑了挑眉,面容却并没有显出几分松懈。
平天门作为符修聚集地还能位列九大门派不是没有道理的。寻常迷阵只不过依托八卦五行之法,作困笼束缚住陷入阵法的修士。
但平天门的阵法束缚住的是人心。
平天门老祖将阵法与幻境相融,在无形中攻克人心。
第一层破掉之后,真正属于平天门阵法的锋芒才终于显露。
岑旧眼前白光一闪,身下一空,重重掉在了一旁的地上。
清冷的女子声音在旁边响起:“都要当哥哥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八岁的少年愣愣地抬起眼,看见了一位鹅黄衣衫的女子。
女子眉目绰约,小腹处呈现出明显的隆起。
她眉心有一颗红痣,转眸看人时仿若那痣也鲜活生动起来。
“娘。”岑旧叫了一声。
“有事?”女子把手中的刺绣放下,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把绣样递给他:“看出来这是什么了吗?”
岑旧:“鸭子?”
女子:“……”
女子:“……是鸳鸯。”
“不绣了。”她挫败道。
岑旧:“娘也不用执着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女子:“。”
女子:“不会安慰可以闭嘴。”
岑旧默默闭上嘴。
“还没问你为什么回来了?”女子又道,“你爹和你哥都尚在京中,为何偏把你扔回来让我心烦?”
岑旧目光不免一沉。
“娘,假如我是说……”岑旧道,“陛下打算以谋逆罪处置平远侯府该怎么办?”
女子何等聪慧,她瞪大了双眼,呼吸急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岑旧握了握拳,他很清楚这里是幻境。
但总有些事,是不能不去做的。
“娘,爹和大哥可能回不来了。”岑旧语气艰涩道,“您要怎么办呢?”
女子很快镇定下来:“你说得可是真的?你平时没这般心计,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然而不等少年再次开口,画面瞬时变化,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女子睁着已经没了光彩的双眼,胸口插着一柄剑,她跪坐在地上,血在身上积了一片。
“茯苓妖千年难遇,我还想将这妖物的皮剥掉制药呢。”
“只是实在有些太过轻易,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罢了,妖气已除,想那么多干什么?”
成年的岑旧旁观着这场闹剧,目光微眯,他从幻境中抽离出来,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段幻境摄取的根本就不是他的记忆!
似是层层云雾被拨开,岑旧抬眸,目光厉然地穿透那些围在女子旁边的层层修士群中,和面具人对上了视线。
岑旧一剑横刺过去,清晰地传来皮肉绽开的声音。
“前辈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岑旧轻笑道,“难不成丑得无法见人?”
对方脸上的面具血红气息愈发浓重,笑脸的弧度似乎也比上次所见更大了些。
“如此敏锐,不错。”面具人淡淡地说道,声音做了修饰,无法辨认身份。
“平天门和前辈有什么宿怨?”岑旧另一只手从储物袋取出几张符抛在空中,淡声问道,“都灭门了,前辈还要过来再次鞭尸?”
面具人却道:“没有证据就污蔑我将平天门灭门,这就是无涯派首席大弟子的魄力吗?”
岑旧:“……”
岑旧差点被气笑了。
真是好一通强词夺理啊!
他不再多和这面具人纠缠,如今当务之急是破除迷阵,查探死域,岑旧口念法诀,竖起两指在面前,几道黄符罗列飞出,依次落到特定位置,自动发出淡淡微光。光束互相链接,凝固成实质的链条。
那黄符便层层编织成一条细密的大网,迎头将面具人整个人兜了进去。
岑旧看着他,出声道:“前辈杀了这么多人,你真能度过心魔劫?”
“还是……你已在劫中?”
被网束缚住的面具人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血红面具上的笑脸突然变成狰狞的哭脸,随即便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灵力余波。
几张符纸在爆炸中化为灰烬,迷阵传来很清晰的塌坍声,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岑旧才默默收回保护罩,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鲜血。
面具人引导被夺舍的修士自爆,将平天门入口的迷阵也给炸没了。
迷阵解除后,一直围绕着他们的迷雾渐渐散去,终于彻底露出平天门的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