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满足地眯了眯眼,点点头:“要查。我不认为沮城的‘赝师’名号,能相隔万里传到京中来。盗用之人定与我有关。”
“会不会是你的楔客?”燕语猜测,“见识了你的手艺之后效仿。”
沮城有专接委托的楔店。出价者为楔客,接取者为楔主。
楔主会将自己的名号挂在楔店,慕名而来的楔客以金银邀之。若寻不到心仪的楔主,楔客也可以在竹楔上写上委托内容,等待其他楔主接单。
江浸月“赝师”的楔牌,便常年挂在楔店中。
“不无可能,还是要亲自去探查一番才知。”江浸月一口灌下剩下的蜜羹。
“要我陪你同去吗?”燕语问。
江浸月摆摆手:“这次不是以侯府少夫人的名义去,而是暗查,我独自前去便可。”
“行吧,”燕语对她十分放心,“正好你临行前,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燕语附到她耳边细细低语。
梁择住的宵星居离琼琚院不远,江浸月披着薄绸斗篷,踩着月色推开了宵星居的门。
屋里有淡淡苦艾草的气味。
梁择倚在软榻上,身上披着寝袍,墨发披在身后,正在与阑风说话。
“他如何了?”
“倒吊在射圃的靶柱上,吹一晚上夜风应当就好了。”阑风答。
“是该让他脑子清醒清醒。”梁择冷哼,“那个胆大包天的丫鬟呢?”
阑风瞧了眼已经走到近前的江浸月,犹豫着道:“在夫人屋里喝甜汤。”
“明日发卖出府。”
“那可不成。”江浸月挥了挥手示意阑风退下,“燕语的卖身契早被我烧了,你可没法卖她。”
梁择看着阑风将门关上,面色不虞:“你带来的人可真是厉害,没几天就能怂恿伏雨往我的吃食里下药。”
“你怎知里头下了药?”江浸月好奇。
“伏雨一脸心虚模样,我将那碗东西灌到他嘴里,他便哭着招了。”
江浸月略微惋惜,“燕语买那大补汤的银子还是管我要的,可真是浪费了。”
梁择冷笑连连:“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是春药嘛。”
江浸月脱掉斗篷,露出里面的浅鹅黄云轻纱裙。
只不过这次,没有了里面的底裙,少女玲珑身姿一览无余。
梁择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其实夫君若是愿同我洞房,哪还需要旁人操心。”江浸月坐到软塌上,面颊与梁择只一掌距离。
靠近了才觉出,梁择身上散发出一丝潮气,应是刚沐浴完。
梁择盯着面前的少女,突然伸手将人一把推倒在榻上。
男人整个人覆了上去,结实的小臂眼看着就要压上少女胸前柔软。
江浸月下意识伸手抵了一下。
梁择没有再动。泛着潮气的墨发垂到少女脸颊,鼻尖抵上她的。
少女樱唇水润,还沾着一丝栀子蜜羹的香气。男人说话间,那丝丝甜香便乖顺地缠绕进口鼻。
“你当真要同我洞房?”梁择声音轻柔。
江浸月掌下是男人硬实的小臂,呼吸间是男人身上带着淡淡苦艾的潮湿气息,双眸映着男人沉如深潭的凤眸。
梁择虽一直对她态度冷淡,但从未伤害她。这是江浸月第一次,从梁择身上感觉到危险与怒意。
“梁择,我自小在沮城长大。”江浸月语气认真,“不知人世间的夫妻是什么样。成亲四礼,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君,入洞房。前三样是别人替我做的,我想着至少自己做一样。你若生气,至少要告知我理由。”
梁择定定瞧她许久,屋外夜雨簌簌,吵嚷着落入他耳朵。梁择终于还是偏过头去。
他直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寝袍丢到少女身上,宽大的寝袍将鹅黄色的蒲草团子罩得严严实实。
“如有一天,梁家摆脱桎梏,你也查清了师父死因,一切事了……你待如何?”梁择问。
江浸月躺在榻上,思索一会儿:“也许会去到处走走看看。以前没想过离开沮城,出来了才觉得,外头也挺有趣的。”
梁择淡淡道:“好。待到那一日,我放你自由。”
江浸月隐约有些明白了梁择的想法,又觉不甚明白,干脆不想了。
她披上寝袍坐起身,弯下身去抱住梁择的右腿。
梁择脸一黑:“你又想作甚。”
江浸月将他的右腿搬到榻上,自腰间小囊中摸出一瓶药。
“今日在西城药铺终于寻到了上好的伤药。”江浸月炫耀似的晃了晃药瓶,“你右脚踝处的伤其实并非不能痊愈吧?只不过圣上并不想梁家有一个身体康健、前途无量的将军。所以你只能一次次撕开伤口,让这只脚一直跛着。”
梁择被屋外夜雨吵得心烦气躁,连带着脚上的伤口也开始作疼。
“既猜到了,何必寻药。”
江浸月笑眼弯弯:“因为我想有一个身体康健的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