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君,轻些……疼……”
梁择冷笑:“夫人不是说甘之如饴吗。”
小心眼。
江浸月暗骂一声。她反手摸上后背,寻到梁择沾满药油的手,轻轻抚上:
“我那日……当真以为自己没有活路了。我独自攀在岩壁上,四下阴暗寂静,耳边只剩流沙簌簌扑落之声。”
她水葱般纤长的五指扣入男人手心。
“然后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她的话语透过枕头,闷闷的,软软的,“梁择,谢谢你来救我。”
男人动作停顿一瞬。随即反手包裹住她的手,用力往后一抻。
“嗷!”江浸月惨嚎。
梁择听了这一声,郁气纾解,心情甚佳。他将药油抹满江浸月那只不老实的手臂,手下轻柔按摩起来。
手臂处不似肩背,是实打实伤到了经脉,稍稍一碰都疼,更别提被人肆意揉捏。
江浸月满头冷汗,撩拨的兴致霎时烟消云散。
梁择见她闷头不说话,反倒主动开腔:“夫人还有何蜜语甜言,不妨多说些。”
江浸月气哼哼:“小侯爷心硬如铁,再多蜜语甜言都进不了您的耳朵。”
梁择沿着穴位搓揉掌心中藕段似的嫩滑手臂,声音中愉悦几分:“夫人谬赞。”
江浸月闭着眼睛忍痛,老实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回想雪里村的事。
“无涯祭上那些女子……会如何处置?”
“她们在官籍上都是雪里村的人,若要脱籍,至少得先找到去处。不止与你同在洞穴中的三十多名女子,雪里村中似这般的女子还有不少。”梁择似是想起什么,声音沉冷几分,“有些女子寻到时,已成痴傻之状。暗卫还在后山寻到一处乱坟,埋了不少女子尸骨。”
虽已有猜测,但听梁择如此说,江浸月还是心头一紧。
她问梁择:“我原先以为,沮城那种地方,才是不见天日之地。出了沮城,尽是红尘人间。其实并不尽然,对吗?”
梁择手心因长时间搓磨变得滚烫,贴在肌肤上带起酥麻的热流。
“我在北境戍边多年,银羽军过处,百姓如拜天神。银羽军走后,百姓便沦为边匪刀下鱼肉,苍祁铁蹄下的肉泥。”他的语气无悲无喜,“帝尧立国百年,沉疴愈重,徒添新衣。长此以往,你所言的红尘人间,怕是只会沦为一句妄语。”
江浸月推开脑袋上的软枕,回头怔怔望他。
“梁择,你是不是……想重掌银羽军。”
梁择凤眸低垂,不言不语。
“为何告诉我?”江浸月低声问。
梁择将她的手臂塞回被褥中,捞起少女纤长笔直的小腿。粗砺的五指轻松圈住细弱的脚踝,莹白肌肤霎时染上淡淡红痕,亭亭净植,不盈一握。
“因为你是我梁择之妻。”他答,“若有一日,镇北侯府因此覆灭,你亦难逃一死。”
江浸月依旧望着他:“你大可不告诉我,我们的交易本就是你助我查师父之事,我助你梁家行事。哪怕因此受到牵连,也只能自认倒霉。”
“你是聪明人,即便我不说,你若日日在我身边,难免露出痕迹。”梁择答得理所当然。
江浸月瞧他一阵,忽而一笑:“所以小侯爷提前警告我,想让我自行选择,知难而退。小侯爷这是见我受伤,心软了。”
梁择俊眉微蹙,一把丢下那截莹白小腿:“江浸月,你未免有些厚颜无耻。”
江浸月抬起小腿踩回那只大掌上:“夫君还没抹完药呢。”
梁择正待将她再丢开,却觉手心猛地一沉。
只见少女踩着他的手掌,自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结结实实向他扑来。
梁择被扑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被身上的重量压倒在床上。
江浸月隔着一层薄薄被褥,与梁择寸寸贴合,紧紧相拥。
“梁择,我不退。”她的声音清晰在男人耳边响起,“我独自来这人间,本也想独自走下去。可是现在有人会来救我性命,替我上药,劝我惜命。我觉得这样很好。”
江浸月扑完,身上的酸疼劲儿顿时如噬骨虫蚁般浪涌上来,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那一下耗尽了。她忍不住又哼哼唧唧叫起疼来。
“夫君身上好硬,硌得我好疼。”
“砰!”屋门突然向内摔开,燕语和伏雨狼狈地跌进屋里。
伏雨手脚并用自地上爬起,死死闭着眼睛大喊:“主子,我没看到!完全没看到夫人与您抱在一处!”
燕语狠踹了他一脚,赔笑道:“我们不是故意来打扰二位的,只是来告知一声,阑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