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仍旧不答。张捡急切起来。
“你、你可是怪我,没有早些揭发……没有早些寻到你……我、我一直在找你,可我以为你是蚕阳人士,没料到你竟到了京中……”
“张大人。”燕语终于出声打断,“你心怀大义,揭发奸佞,与我何干?我只是侯府婢女,不该在此与张大人这等新科俊杰同桌而坐。”
她朝梁择和江浸月福了福身,“燕语先告退了。”
“燕语姑娘!”张捡慌忙站了起来,拦在她身前。
“我、我读圣贤书,考功名,的确是为了报国。但查雪里村一事,却有私心!”
他扑通一声跪向梁择与江浸月:
“我张捡想娶燕语姑娘为妻,请小侯爷与夫人为我做主!”
江浸月小声抽了口气,眼神亮闪闪与梁择对视。
燕语被他的举动震住,下意识脱口:“张捡,你疯了吗?”
张捡仰头望她,头摇得像只乖巧的小狗:“没疯,没疯。我最后悔的便是那日没有带姑娘回家,如今既上天让我再次遇见姑娘,我定要……”
“就因为跟我睡了一回?”燕语冷冷道,“我那日被人下药,不得已才借你一用。露水情缘,你大可一忘了之。”
张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与药无、无关!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此后也一直想着你,念着你。我就是非你不娶!”
“嘶。”江浸月又小声抽了口气。
“嘶什么嘶!”燕语怒道。
江浸月忙端正表情,严肃道:“张大人,燕语虽住在侯府,但她是自由身,婚姻大事由她自己做主。”
张捡一愣,随即不断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明日我便请媒婆上门说亲!”
梁择被吵得烦不胜烦,指节轻扣两下桌面:
“夜已深了,张大人可还有事?”
张捡明白这是要送客,红着脸从地上爬起,不好意思道:
“深夜来访,实在是今日殿上说出愿求,忍不住便想立即来见一见燕语姑娘……”
燕语与梁择都变了脸色,张捡忙加快语速:
“但其实还有一事,想来告知小侯爷。是关于雪里村的。”
梁择挑眉:“司籍署只是协办,有线索为何不去找南城府衙与大理寺?”
张捡认真道:“府衙与大理寺主理的是余泊林遇害一案,雪里村背后牵扯到听乾司,若无小侯爷与太子相助,难以深查。”
“你倒是看得明白。”梁择道,“不过余泊林一案可没那么简单,温子乔虽已锁定红幽赌坊,却不敢轻易定案。”
江浸月之前听梁择讲过红幽赌坊之事,忙问:“余泊林当真死于赌坊追债?”
梁择微微颔首:“十有八九。伤口、凶犯、动机,都寻齐了,只剩唯一的疑点。”
“究竟是何人,用余泊林的尸体大做文章,将寻常的欠债杀人伪造得神秘莫测,引起温大人注意。”江浸月若有所思。
张捡道:“此事确实可疑,不过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小侯爷和夫人可知,雪里村中有人专门替人制作假户牍,名唤吕师。”
江浸月与梁择对视一眼。
燕语道:“此事我同小侯爷与夫人说过,那吕师有何问题?”
张捡道:“据我所查,此人来历甚为古怪。他之所以会制作假户牍,是因为有一手精湛的画技。”
江浸月疑道:“此人是画师?”
张捡点点头:“不光是画师,而且是宫里头出来的。据说曾在东宫作画,颇受当时的太子妃喜爱。不知怎么会沦落到……”
“你说什么?”梁择厉声打断。
江浸月心中也是惊涛骇浪。
“太子妃失踪时,身边就有一名画师,莫不是……”
张捡肃然道:“我怀疑,吕师与当年太子妃失踪一事有关。当年听乾司的鹰卫守卫不利,致使太子妃失踪。被太子问罪后,余下的鹰卫被薛理派去守卫雪里村。同太子妃一起失踪的画师却出现在雪里村,替薛理办事。”
梁择与江浸月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雪里村表面是薛理为己谋私,把持朝堂的手段。其实背后还有一把刀,”梁择语气沉沉,“对准的,是东宫。”
“太子与何人有仇?朝堂之争亦或兄弟夺权?”江浸月问,“听乾司如今自身难保,难道还能威胁到太子吗?”
梁择知她对朝堂局势不甚清楚,粗略解释道:“圣上膝下十七子,如今已折损过半。剩下的一半里,大多数都遭太子打压过。若论有仇,一时还当真数不过来。只是如今东宫势大,轻易无人敢招惹。”
江浸月咋舌,皇家争权夺势,果然恐怖。
张捡又单独与梁择聊至深夜,将司籍署如何配合礼部拔出内患,寻找薛理罪证细细部署一番。
谁都没有料到,这桩牵扯上百条人命、事关无数科举学子命运的倾天大案,就在第二日旭日初升之时,草草结案。
为薛家村冠上自己的名姓,以鲜血乞福泽、以人命换长生之人,听乾司总管薛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