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江浸月如鱼得水之时,另一边的燕语却是如坠冰窟。
春池岸边,杏花如雨,梨花似云。
本该是令人心怡神旷的绝佳美景,燕语眼中却似进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污物,熏得她眼圈赤红,俏脸惨白。
杏花树下,有一名书生。
他没穿官袍,没有簪花,面上更没有春风得意之色。那副略显落魄的模样,比起金榜题名,更像是落榜的举子。
“李平宣……”燕语无声吐出一个名字。
似乎被自己的声音吓到,她猛地反应过来,转身便往回跑。
张捡一惊,下意识拦住她,口中关切道:“燕语姑娘,发生何事?”
别叫我!
燕语狠狠瞪向他,可是已经晚了。
杏花树下的书生被这声音吸引,怔愣一瞬,随即快步朝她走来。
“燕语!”李平宣语气中满是惊喜,“竟真是你!”
燕语整个人都轻颤着,双腿似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步都无法挪动。
张捡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挡开李平宣伸向燕语的手。
“这位公子,你是何人?”
李平宣目光瞥过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是新科榜眼,张捡?”
“正是在下。”
李平宣看了看张捡,又看了看被挡在后面默不作声的燕语,突然大笑起来。
“燕语,倒是我小瞧你了,从前勾引举人老爷,如今竟勾搭上新科榜眼了!”
张捡眸色蓦地沉了下去,“祸从口出,请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燕语突然伸手握住张捡拦在身前的小臂,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
“别同他说话,我们走。”
张捡立即反手将她的手握进手里,拉着她就要走。
“燕语,你是该走了,不过不是跟他走。”李平宣冷冷道,“消失这么些年,也该随我回家了。”
燕语脚下一顿,只觉胸中怒意一瞬压过了惧怕。
“李平宣,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恨声道,“我如今已是自由身,再不是举人村里任人摆布的工具。你再也别想控制我!”
李平宣阴沉着脸,冷笑道:“我算什么东西?我当然算你夫君啊。”
他眸中渗出不怀好意的狎亵之色,“燕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可是夜夜都回味……”
“嘭!”
他的话没有说完,一只拳头已经狠狠砸上了那张脸。
李平宣整个人都往后摔去,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张捡面无表情,缓步走上前去,抬起一脚狠狠往李平宣脸上踹去。
一脚又一脚。
官靴踏在肉泥上的闷响一声又一声。
靴底很快浸饱了鲜血。张捡不发一言,只是不停地踹着脚下之人。
直到那张脸变得血肉模糊,周围响起惊恐的叫嚷。他仍没有停。
“够了!张捡!他快死了!”燕语死命抱住张捡的腰,将他往旁边拖。
官靴在嫩绿的草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子。张捡缓缓吐出口气。
不远处李平宣的身体突然抽搐了几下,随后便不再动弹。张捡不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他面前只看得到一双眼睛,那是他日思夜想的眼睛。
如今这双眼睛,看他的神情,却像在看一个怪物。
张捡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嘴角咸咸的。他舔了舔,是李平宣的血溅到了他脸上。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可他没能走成。燕语叫住了他。
“张捡,”燕语说,“你不是带我来赏花吗?这里的花我不喜欢,我们换个地方。”
张捡突然觉得靴底鲜血黏腻的触感令人无法忍受。
她发现了。
张捡想,她发现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大义凛然。他潜心苦读,他八面玲珑,他赤心实意,都只是在伪装一个事实。
他只是一个想将她从这世间找出来,然后据为己有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