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出乎众人意料,梁择竟干脆地答应了。
“不过不是明日,是今晚,马上。”梁择道,“也不是你一人,我与你同去。”
“不行。”江浸月断然拒绝,一把抽回手,“你如今的身体,如何长途奔波?”
梁择黑眸瞥过她的手,只道:“你可知禁军为何深夜聚集宫门?太子又为何迟迟不出宫?”
“你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管禁军……”
江浸月突然停下话头。她一双翦水杏眸缓缓睁大,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
“你、你该不会是觉得……圣上要……”她有些语无伦次,“可是,可是今日我替徐仙姑易容,不是已经证明,是有人假冒太子吗……”
“你觉得,皇家最不容人质疑的是什么?”梁择问。
江浸月茫然,一旁的徐仙姑却是替她答了。
“是正统。”
徐仙姑似也反应了过来,她对燕语道:“我们必须马上走。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走。”
燕语迷糊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今日之事,上百双眼睛见证。”徐仙姑道,“嫡长子双生,即便只是风言风语,也可能威胁到皇室正统的存续。此乃根本,天家不能允许这样的漏洞存在。”
江浸月喃喃:“可是,那是上百条人命啊……”
徐仙姑平静的话语中平添一丝悲意:“天家面前,人与草芥,并无不同。”
*
御书房中,烛火通明。
延帝右边仍站着禁军统领凌召,左边的小太监这阵子却是换了好几个。显然薛理死后,延帝还没找到个称心如意的。
小太监战战兢兢,偷偷拿眼睛瞧了瞧跪在地上的太子。
“父皇,何至于此!”太子垂下头,重重磕在地上。小太监听得心头一颤。
延帝气极反笑:“李恕愚,你自己闯下的祸,如今朕替你收拾残局,你倒是不乐意了!”
太子抬头望向延帝:“从前是儿臣妇人之仁,养虎为患。只是他如今已死,赝师的身份也已坐实,实在没必要对在场之人……”
“砰!”
延帝将手中茶碗重重摔在太子脚边。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坐实?梁择随便找个人来施展易容之术,便可堵住悠悠众口吗?”延帝冷笑一声,“你这东宫之主的位置坐了这么久,怎么,如今要为了保一个女人而放弃吗?”
太子脸色一白:“儿臣并非为她……只是……”
“莫要再说!”延帝打断,“你那个孩子,找得到便找,找不到便罢。至于你的太子妃,失踪这么久,也该替她补个丧礼了。”
太子双目赤红:“儿臣这辈子就只娶她一人,她若入葬,东宫再无太子妃!”
延帝哈哈大笑:“威胁朕?你要保她,也不是不可以。”
太子一喜:“当真?”
延帝慢条斯理道:“今晚禁军行事,你来指挥。”
太子愣愣看着龙椅上的帝王,面上浮现出挣扎与畏惧,又一点点褪去。
最终,他平静开口:“好。不过,我还要保一个人。”
延帝似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冷哼道:“你可知保下他,后患无穷。”
静静立在一旁的凌召却是突然开口:“太子殿下若说的是梁小侯爷,他可不需要你来保。”
太子皱眉:“凌统领何意?”
凌召冲延帝一礼:“禀圣上,梁择已于半个时辰前,携家眷离京。”
延帝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没拦着?”
凌召道:“他是以巡查各地司籍署为由出京,簪花宴时,曾向圣上讨了口谕,拦不得。”
延帝冷笑:“他倒是早做准备。去的哪?”
“不知。”凌召道,“看方向应是西南。”
“西南?”延帝讶然,突然大笑起来,“梁啸那个老狐狸就是躲去西南了吧。”
延帝愉悦的表情中透出一股寒意,“正好,叫他们全家,在西南团聚。”
他看了看仍跪地不动的太子,“你还有何事?”
太子声音有些麻木:“泗水园一案中尚有几人幸存,据他们所说,是新科探花崔真永救下他们。圣上可要封赏?”
延帝不耐地挥了挥手:“此等小事,你看着赏便是。”
说完便要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住。
延帝冲一直瑟缩着跪倒在地的小太监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太监一惊,忙向前膝行几步。
“再过来点。”
小太监继续膝行,直到延帝面前。
小太监感觉延帝似乎挥着手在比划什么,但他实在害怕,低着头不敢乱看。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延帝在干什么了。
“铮!”随着一声剑鸣,凌召的佩剑被延帝一把抽出。
凌厉剑芒划过小太监的脖子,一颗完整的头颅滚落在地。始终不敢抬头的小太监,终于直面圣颜。
延帝将剑还给凌召,他毕竟年纪大了,只这一剑,就叫他有些气喘。
但显然,此时的延帝兴致颇高。他问凌召:“凌统领觉得朕这一剑如何?”
凌召道:“可破万钧。”
延帝大笑着离开了御书房。
凌召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太子,好心提醒:“太子殿下,夜过子时,行事可要抓紧了。”
太子不答,却突然问:“凌统领,你替父皇杀过多少人?他们都该死吗?”
凌召将剑上的血水随意一甩,转身离开:
“天子欲斩之人,便是该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