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那么些年的努力和血战又有何意义?
只是椅子上换了人而已。
又是新一波人的妥协,再多热血壮志触到龙椅上的黄金都凉透了,全变了质。
所以苏淮一度想过要报复他。
他要让这个妄想着权位与人情两全的陛下后悔,用他的死。
他那会是真的不想活了,当然没那么矫情说全因为江山,他有自己的原因,只是思及这其中的报复作用让他的求死之心又盛大了几分。
不过想来有点可笑。
又是扯上皇帝陛下他的死才多了点价值。
他想,等他那高位上的挚友幡然醒悟又前来寻他,迎面撞上的却是自己被河水泡到发白的尸首,耳边听到的是对于苏谪仙死因的传说故事时,他会是什么表情?
河水浸得他发冷,他面上的讽笑就掉下去。
他又想,万一江山没来呢。
世人都会忘记苏谪仙的存在,何况是日理万机的陛下?
他身子冷了,心也冷下去。
空白的脑袋忽然感觉到周边吵吵嚷嚷,然后江月把他救了上去。
救他的人叫江月。
他听到名字时好一会没反应过来,险些以为江山真来寻他了,如他诗中说的,帝王来寻谪仙了。
可是没有。
帝王还是更爱他的江山。
明明山与月在诗中是离得那样近的意象……
不过也是,古往今来哪有帝王去干水里捞月的事的,都是那些冒傻气的诗人,傻傻地跳进河里救救不到的月亮,在水里彻底湿透了身一抬头才会发现,真正的月亮早被山藏起来了,水里的月影就是个把戏……专骗痴情傻子的把戏。
后来苏淮就没再寻死了,恰巧第二日季桃生和陈麟光来寻他,他可不想去猜想惦念自己的学生听闻自己死讯的模样。
再说,他都不用去捞月了,月亮救过他了。
再往后,他听江承槐宣扬那些江月是降神,是神使大人的话,也不免想到那过于巧合的被救。
他就哼一声,暗暗想啊,那位江公子确实有不近人情的月亮相,若他真是什么降神,那他才是被神使大人救下的第一人呢。
可任他做了多少猜想,也绝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和江山是在江承槐的大牢里见面的。
那个人轻飘飘的好意和关心好像就那么轻易地把他这么些年的恨意全都砸碎吹散了。
所以苏淮气不过,他要发泄。
江山受了这么一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回应,于是就先挑了最末的一句。
“我的伤……你不用担心,江承槐肯定一心想要治好我,那所谓神使治不了,他也会暗地用药。治好后也不用操心,他哪怕知道是我也拿我没什么办法,我疮疤下面都是清叶下手的刀疤呢,他费时费力治完,还是得不到他想要的。”
苏淮捏紧了手不说话,真觉得江山还是不说话的好,他现在更不能平静了。
……刀疤。
“我这番来,也不是随意为之,朝中出了事,还是那前朝太后……我找了周程义,和义军结盟了。”
苏淮觉得自己脑子要炸掉了。
“你别说这些了,你……”
牢门忽然打开了,门外天光一现又再次消失。
“我来送药,还有饭。”
江月拎着饭盒站在门口,脸上不加掩饰的有点烦。
苏淮想,可惜江公子是一个人来的,若是旁边那大巫陆公子也在的话,定不会像他这样冷冰冰说话。
他肯定会笑着打个招呼,可能浮夸地哟上一声,故意说点“叨扰”什么之类的。
气氛也不会像这样冷得可怕。
江山看江月蹲在自己和苏淮牢房的廊道之间,默不作声分着饭,药却只给了江山这边。
江月分完东西,解脱似的站起身就要走。
江山出声:“江公子,在下劝你一句,不要帮峻王殿下做事了。”
苏淮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惊异地看过去,江山却没看他,目光只在江月的背影上。
江月止住步子,背对他们长出一口气,“我也不想。”
“既不想,就不要做。”
“做不到。”
在广平的这些日子确实让他头脑发晕,卷进莫名其妙的乱世之争不说,还得知自己同事是没死心的前任,糟心事是全迎上来了。
可他走不得。
“峻王殿下许诺我,我的学说做出成绩后就引荐我去皇都见陛下。”
“……你信他的许诺?”
“现在不信来得及吗,反正走不掉了。”
江月身后忽然没声了,他转身去看的时候,只看见江山一双不知什么情绪的眸子。
“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