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目看向陆景冥,竟在他那张冷漠俊逸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果然啊,人不可能真的坏到六亲不认的地步。王逸然在心里感叹,陆景冥好是真的好,坏也是真的坏。
只可惜这些好只能付向同族人,而余下的不好,全部化为了刺向异族的刀。
她以前从来不明白为何人妖两族天生就要对立,在她心里不管是人是妖,只要内心善良便都能称之为“人”。
时至今日,她终于对这些模糊的概念有了清晰的认知,承认了自己也逃不过天敌这个阴影的事实。
“大人,您这次外派我执行任务,需要几天?”
“随情况而定。”
随情况而定,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具体要多少天吗?
王逸然内心不禁忧愁起来。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杀陆景冥的这个能力,但也不能一直在外不接触他。
俗语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了解陆景冥尚且不够机会,时间拖的越久,她报仇的希望只会越来越渺茫。
“苏则晚来得子,对苏鸿溺爱至极,而这苏鸿幼时身体孱弱常年卧病,岁及弱冠才有所好转。”陆景冥敛去笑意,转头盯着她有些不高兴的脸说。
“自幼时就常年卧病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好起来,他习武锻炼了吗?”王逸然努力舒开蹙起的眉,扯了扯嘴角微笑道。
陆景冥:“是否习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虽体质孱弱,却贪图酒色。”
“这样啊。”王逸然低头看向自己新换上的留仙裙,“所以大人让我疏洗打扮,就是为了让我去勾引苏鸿的吗?”
陆景冥没想过她会如此耿直地用勾引二字,默了片刻,道:“嗯,猛物以呈辜之态以色其症,虽意刻表面而人易受矣。”
“听不懂。”
“杀了他。”
“好的!”她乖声应道,纯粹的模样被他看进眼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双洁净无瑕的手,心中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淡淡叫了声,“王复笙。”
王逸然怔了怔,“大人怎么了?”
陆景冥欲言又止,将放在二人中间的小宝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支金簪交到了她的手上,“戴上这个。”
“还戴啊?”王逸然拒绝:“我不要,我头上已经簪了很多支了,再簪下去我这颗头就别想要了。”
“取下来。”他再次要求:“戴上这支。”
“好吧好吧。”王逸然懒得再搭理他,随意取下头上的一支簪子,将金簪簪了上去,她才做完这些,陆景冥又命令道:“把匕首给我。”
她有些烦了。
没有匕首,用什么杀人?用她的手吗?徒手掐人,很累的。
“我不会逼你。”陆景冥又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做与不做,留与不留,全凭你自己做决定。”
怎么突然善解人意起来了?
王逸然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大人,您这是要抛弃我吗?我只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认新主啊!”
“到了。”陆景冥不理会她的问题,起身下了马车,王逸然咬牙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被气笑了。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真的讨厌死不回答问题的人了!无奈又只能听话地把匕首留在马车里,跟下去走在他的身后,调整姿态做出美姬该有的样子。
苏府这次宴会耗资巨大,因着是苏大人苏则的七十岁大寿,很多朝廷命官多聚于此,他们手中皆提着珍贵重礼,独有一人没带。
那便是陆景冥。
他两手空空地站在苏府大门前,也不走进去,不过几秒功夫,便有一群后面来到的官员朝他拥上来,争着躬身行礼说些寒暄的话。
王逸然随行在他身后,对他又多了一个了解。
此人十分傲慢。
他不仅给得起十个影卫满袋的金元宝金条,还能当上一国尊贵堂堂的右丞相。
所以,王逸然不相信他没钱买礼物,也不相信他不懂人情世故,他纯纯就是看不起人。
非常明显,嚣张地看不起。
“丞相大人!”苏则一见是他,立马忽视了其他官员的谈话,低头伸手迎着他入座道:“怎么来得这般晚?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嗯。”陆景冥坐下,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今夜人挺多的。”
王逸然站着听他的答非所问,有些想笑。
苏则笑容微僵,将话题转移到王逸然身上:“这位姑娘是?”
陆景冥不急不慢地喝完了茶,头也不抬地说:“这位便是方域进献的美姬。”
说完抬眸了她一眼,“流芳,这么快就将规矩忘了?”
“大人恕罪!”王逸然闻言立马跪了下来,抬起无措慌乱的眼,紧张地看向苏则:“小……小女程流芳,见过苏大人!”
苏则目光黏在她的身上,对陆景冥说:“丞相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其他公子怜香惜玉呀,否则这日后,如何讨个夫人回来?”
“我不打算娶妻。”陆景冥右手撑脸,淡然一笑:“毕竟外人认为,娶妻便要生子,生子又讲究个福运在天,我福运浅薄,又已过年少,岁值中年,若是再娶个妻子,怕是连晚来得子的福份都没有。”
苏则被他话里话外的讽刺惊愣在原地,半口气差点堵在胸口出不来。
“丞相说笑了。”苏则哈哈一笑:“若是没有福气,又怎会遇上这样一位红颜佳人?”
“你喜欢?”
“美女佳人弱如柔水,这天下能有哪位男子不喜欢?”
陆景冥道:“我就不喜欢,若你真有怜惜之意,那我便将她托付至苏府,正巧我过几日不在城中,照顾不到她。”
“这……”
苏则犹豫了起来,“姑娘非物品东西,怎能不问意见就擅自决定?”
“那好,流芳。”陆景冥侧目看向她,话里虽字字不离尊重询问,可话外之意只有他带来的人能听得懂,“你意下如何?”
王逸然在他施下的无形威压中保持沉默,片刻后,她提裙抬膝,朝着苏则所站的方向,一步一步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