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能说话不能哭,尚且能从枯萎之态中生活起来,你为什么不能。”
陆景冥默不作声,眼里蓄满了热泪,却始终不肯眨眼。
他转头看向那枝生机盎然的花,其实那花具体长什么样子,他并没有看清。
他也看不清面前姑娘的神情,从两目模糊中,他能看到的只有一点点,一片片白,那是雪落下的痕迹。
他曾经幻想过,这些雪花可以从高空飘落,化成愈合他心理创伤的膏药,但那不可能,不现实。
想象中冰冷且黏腻的感觉没有先一步涂到,他意外等来了一份温暖。
“你长大以后能不能做个好人?”王逸然认真地看着他,劝诫道:“一个不乱杀人的好人。”
他沉思良久,摇了摇头。
王逸然无语地松开了他的手,正欲将花枝抽走站起身时,怀里突然被人扑满。
她蹲在原地不敢动,怀里的小孩儿胳膊又短又细,难以将她整个人抱住,他不断使出力度,紧紧抓着她的两只手臂,好似她是一根救命稻草。
“我会尽力。”陆景冥把小脸儿埋在她的肩前,闷声道:“真的,你信我。”
王逸然怔了怔,她好像没说过会怀疑他。
其实她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他在长大后依旧会刨她的妖丹置她于死地。
她知道心软不对,可没人会对曾经的自己心狠。
陆景冥的经历在某种程度上与她很像,比如同样都是被抛弃,同样都是迫不得已。
她甚至不敢想,若是抛弃她的父母还在她身边,是不是也会对她这样,怒呵踢踹。
“我信你是没用的。”王逸然叹气道:“苦心换来一句信任的结果并没有那么大,你要是想让别人将希望寄予在你身上,就必须先自己充满希望。”
“信任也是如此。”
要想别人信任,先得自己信任。
“像这枝花一样吗?”陆景冥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怀抱,他抬起手,将那枝散发出芳香的花枝,浴在了冬日的光辉之下。
它与他同时变得夺目又耀眼。
他说:“我要是想让别人将活的希望寄予在我身上,那我自己就得先活着。”
“是也不是。”王逸然笑了笑,笑他小小年纪悟性如此之高,“只是想告诉你,你怎样,别人就怎样,你渴望活着,别人也同样渴望,前万个人的想法只在你自己的心里统一。”
陆景冥眨了下眼,漆黑的瞳孔经过泪水的洗浸,变得无比干净明亮,他点了点头,认真将话听进耳朵里,张嘴回应。
王逸然眉头紧蹙地看着他。
她突然就听不见他在讲什么了。
她甚至开始摸不到他。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可爱的七岁孩童,在她面前一点点变透明,变消失。
手中真实的触感不再。
万千灰粒飞散,飘向茫茫雪空。
寒冬转成温和的春季,归巢之燕将万物复苏俯视进眼,葱绿嫩草破土而出长遍了无尽青山,午后骄阳洒下云间,照的人身心两暖。
王逸然仰头眯起眼,好奇地望向新环境。
这是一处灵力充沛的地方,城市建筑悬在高空中央,万丈瀑布从其两旁飞泻而下,经过烈阳的照耀,横弯跨过一道彩色长虹,灵雾缭住了十里桃林,使这里成为神秘之境,在可望不可及的仙门之外,振翅掠过数只白色仙鹤,其鸣声响亮悦耳。
她从地上悠悠站起,仅是一次无意的回头,便看见了一个,不久前才见过的人。
不远处的眼前,七岁孩童已经成长为了意气少年,他换去了清新蓝衣,一身玄袍衬得他更加沉稳,难以接近。
陆景冥身材高挑,墨发被白鹤玉冠高高束起,年轻的脸上神情冷漠,周身气场压抑,仅是一个抬眸,便让王逸然感觉到了变化。
这与七岁的陆景冥截然不同。
他不可爱,不爱哭,也不爱笑。
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心境,暗波流涌的沉封冰海,自那心间生长出来的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抑控制。
他已经不愿意表达自己了。
所有的情绪和想法,都要靠外人去猜,去看懂。
从七岁到少年时的十七岁,王逸然不清楚这十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肯定,陆景冥的这一变化与他母亲脱不了干系。
她正想着,身后蓦然传来一句冷淡的命令声:“跟我回去。”
“一定要回去吗?”陆景冥目光同样冷漠,他们二人隔着遥远的几米距离,相视的目光像极了仇人会面,“是你不要我的。”
“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