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后身体不适,有劳魏程先生上前替本后诊治一二。”
“草民遵旨!”
魏程背起医药箱,缓步走到皇后娘娘身侧。玲珑会意,招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也跟着退出殿外,关上了门。
只见那魏程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将一条金黄色的丝帛轻轻搭在皇后的手腕上,自己则竖起三指覆于其上,旁人看来,真像是在为皇后诊脉。
“娘娘,草民发现珂美人体内有一种很罕见的毒,此毒来源于西域,名为查无骨,草民也只是粗略地听说过一二。”他微微挺身,吞了下口水,“此毒可深入肌理,使人身量纤细,状若无骨。且人一旦服用此药,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再次服用,若长时间未曾进药,轻则全身麻痹,胸口有万蚁噬心之痛,重则呕血不止,经脉尽断而亡。”
“可解吗?”皇后睫毛微颤,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草民惭愧,未曾听说过解法。”魏程将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本后知道了,你退下吧。”
“草民告退。”
魏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双腿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跪的久了,还是面见皇后娘娘过于紧张所致。
“诶?魏先生刚刚说什么来着?瞧本后这记性,竟是有些记不清了。”
魏程膝盖一软,连忙跪在地上,“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气血不足,只需静养休息,便可痊愈。”
“如此,多谢先生。”
“不敢,不敢,是草民的荣幸。”魏程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擦去额间的汗,走出了殿门,双腿抖的更剧烈了。
“咚~咚~咚~”朝鼓按时敲响,沈皇后抬头望向东边泛着鱼肚白的天际,“新一轮的战斗又开始了。”她心想,嘴角慢慢向上扬起,在这微暗的环境里格外闪光。
“上~朝~”周霄拂尘一甩,嗓音嘹亮而高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对着空空如也的龙椅拜倒行礼。有胆子大的还偷偷瞄了一眼堂上,只见那龙椅旁边斜放在一把凤椅,同样是无人安坐。拜昨天那道圣旨所赐,今日大臣们到的还算齐全。
沈皇后从屏风后昂首缓步走出,端庄大方的坐在凤椅上,朗声曰:“平身!”声音穿堂入耳,如护国寺内晨钟暮鼓般沉稳有力,亦如仲夏夜里九天惊雷般震耳欲聋。
帝王之威,莫过于此。
堂下跪着的众人,却纹丝未动。
但在皇后娘娘眼里,却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丞相,袖手旁观的太尉,毕恭毕敬的御史,还有左顾右盼交头接耳的众臣。
皇后笑了笑,心道“来了。”
“诸位可是对圣意有何不满?”
堂下仍是一片寂静。
“好,那我换个问法,丞相,你可有什么话说?”
丞相已至花甲之年,须发半白,缓缓直起身,拱手曰:“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皇上荒废朝政,耽于享乐,皇后娘娘理应规劝皇上,而不是以身替之,皇位乃天子之位,天下之主,怎可随意代之?老臣直言不讳,忠言逆耳,还望皇后娘娘赎罪!”
丞相将头重重叩向地面,几根花白的发丝从官帽里涌出来,在风中摇动着,极尽苍凉之感。
“诸位都是如此看法吗?”
“回娘娘,臣……”御史大夫刚要说话,却被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打断。
“启禀皇后娘娘,臣以为丞相所言不知变通,乃腐儒之论也。”太尉躬身行礼,侃侃而谈。“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天子龙体欠安,皇子年幼难当大任,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在此非常时刻,挺身护国,以家国大义为先,何错之有?”
太尉微微向右侧欠身,朝丞相恭敬的一拱手,说到:“敢问丞相,以丞相之意,如今天下,若皇后娘娘不出面理政,又有和人能担此重任?微臣乃一莽夫,只知行军打仗,言语鲁莽,还望丞相,海,涵。”
一语言毕,太尉嘴角扬起,连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谦卑的笑容里透露出千军万马的凶气和杀意,令在座众臣不寒而栗。
御史大夫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用眼睛瞟向太尉,心想“这家伙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这……”丞相急的面红耳赤,他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皇帝不理朝政多日,之前的奏章回批也多半出自皇后娘娘之手,但是暗自批文是一件事,光明正大上朝就是另一件事了,自古以来后宫干政、外戚作乱之事比比皆是,令他不得不防啊!
“诸位爱卿之意如何?”
“臣等以为,太尉大人所言极是,恭请皇后娘娘代理朝政!”众人排练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躬身行礼。只留丞相一人拜倒在地,不发一言,却迟迟不肯起身,那俯首的身躯坚守着一代老臣的执拗和倔强。
“那便依众位爱卿所言,退朝!”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红日初升,世界带着繁复的梦和炽热的晨曦醒来。
沈皇后笑了,整个人沐浴在这灿烂里,甄隐微微抬了抬头,看到了这羞花的美貌中成竹在胸的笑容,而在身后侍奉的周霄,看到的却是那弱不禁风的身躯,站在这明堂上,仿佛可以担起天下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