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些不懂,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何御史和太尉都不出言,皇后娘娘还单独煞有介事的询问呢?
皇后眼底的失望更深,面不改色道:“丞相所言极是,然皇上龙体欠安,不宜远行,奈何?”
“娘娘亲往,亦是天威。”
太尉恭敬的行礼,动作有多合礼,言辞便有多逾矩。
“好。”皇后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笑着,眉眼轻弯,似是春日的暖阳,温暖又清明,仿佛可以让一切阴暗无处遁形。
“皇后娘娘英明!”太尉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却毫不犹豫的行礼回应。
此次虽没除掉珂美人,但是太尉经此一事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在皇后心中分量不轻,也不算毫无收获。
“我倒要看看,在天家这所谓‘情谊’到底能价值几何。“太尉弓身告退,心中不由冷笑。
皇后敛目勾唇,将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凤眸中亦划过一丝讥讽和轻蔑,“本后就在这里等着,即使山崩于前、海啸于天,又何惧之有?”
唯一让她畏惧的,只有所爱之人的欺骗利用而已。
如今,她可以确定,她爱的人,她珍视胜于自己生命的人,也同样爱着她,没有利用,无关家国。
皇后又一次笑了,唇角微扬,凤眸流转,似是满载一片晴朗天空中的无数闪烁星光,诉说着不尽的绵绵情愫。
云浮露,秋水蹙,月华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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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温情渐暖,而昭阳殿却冰霜未减。
珂美人呆坐在床沿,素白纤长的手指不停摩梭着一根素簪,本就弱不禁风的身躯更添几分凄凉之意。
她不信皇后会为她破例。
有些事,从她选择做的那天起,就料想到会有今日。
自己那些所谓苦衷,在一国安危和万千百姓面前,不值一提。
她不会说,想必皇后也不会再愿意听、不会再相信她说的每个字句。
她不怪皇后,若是异位而处,她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这才是一国皇后该有的气魄和胆识,才是她心里无比欣赏的那个皇后娘娘。
珂美人释然般合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细细品味着空气中残存的微乎其微的青草香气,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似苦,又似甜。
她在等,等一纸诏书,等一队兵士,或啥活剐,悉听尊便。
门,徐徐打开,一束耀眼的白光闯入,似是一柄利刃无情地刺穿了珂美人的心脏。
“来了,果然,终于还是来了啊。”
珂美人笑意更浓,却只余苦涩。
此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仍愿与君同。
“美人怎么还没有就寝?可是有心事?”
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夹杂着熟悉而又温暖的青草香。
“皇后娘娘?”
珂美人睁开眼,含情目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平日里冷静内敛的美人,今日难得直接将情绪写在脸上,她是真的不信自己会逃过这一劫的。
“嗯。”皇后笑意如春风拂过,“刚才走得匆忙,怕你多想,那边一结束忙赶过来寻你,美人,果真生我的气了吗?”
“……”珂美人双唇微启,带着肉眼可见的颤抖,却迟迟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别、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我从宣室殿给你带了奶茶,现在还温着,美人不妨用一些再休息?”
皇后还是第一次向人低头认错,言语中带着些许生硬。
珂美人接过茶碗,双唇接触到温热的一瞬间,一行清泪便顺着白皙如玉的脸颊急速滑落,在浓郁温暖的奶茶中央泛起一阵涟漪。
“你,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还是第一次看到美人落泪,之前自己那样逼迫欺辱都不曾见她掉过一滴泪,如今,到底是何事竟能惹得美人如此伤怀?
珂美人没再答话,眼泪却如同洪水决了堤,在皇后一句句温柔的低语里不能自已。
她本是心甘情愿独赴地狱,死亡与绝情不会让她臣服,如今却被千年阴霾中偶得的一缕春光击碎,从此一败涂地。
她在恶意欺辱中所向披靡,却在温柔缱倦里溃不成军。
曾以为,夜里哭湿了枕头,就可以梦见大海。
曾以为,无欲无求无所盼,就可以刀枪不入。
原来,即使再贫瘠的土地,只要在千万年里等来几滴春雨,便也可以开出花来,肆意畅然地淋一场爱的滂沱。
一滴晶莹落至唇角,今日的泪,似是浸了糖水,比蜜糖还甜。
原来,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