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挂在半空中的铁球还在试图从网中挣扎而出,语气听起来不容置疑,但在岚音看来总觉得没什么说服力,而那个名叫陆呈的少年原本只是微眯着眼默不作声,却在听到最后挑眉轻声笑着摇了摇头,随后抬头重新平举起手中那很难说是雨伞的铁架子。
“这位客人,你还是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陆呈的右眼角微微抽动着,因疼痛留下的汗水沁湿了衣领,但他的表情并未改变:“我从来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促使我举起这把破雨伞面对你的并非我的不自量力,而是我看到你身旁那个女孩痛苦的挣扎,半天前,我才答应某人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居所,我不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食言。”
他抬眸看向依然被岚音护在身后的少女,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后重新看向岚音本人,摊手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
“如果能用我的死来阻止你,这不是太赚了吗?”
岚音愣了一下,他原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到嘴的话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而抬起了自己的爪子指向对方。
确实是他错了,对于这种人的交涉已经没有必要了,还不如痛快撕开对方的咽喉结束这场无聊的——
不对。
岚音低头勾了勾爪子,突然意识到连接在客厅的线条受到了扰乱,虽然皆未断裂,但很明显少了些什么,而几乎没给他的思考额外的时间,答案很快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像是两个人以极其一致的节奏说话的同时声音相互叠加在一起,每一个字节落下的瞬间他都能感受到周围的环境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那低沉合着戏谑的声音同时汇入他的耳中所带来的震慑感,根本不是单纯的“异口同声”可以做到的程度。
什么玩意?
岚音猛地回过头,发现那个殆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从厅内的丝线束缚中挣脱了出来,以影作刃向着自己挥来,那双眼眸中闪动着一丝不理智的愤怒,而这道愤怒在注意到其身后那个人类的状态后达到了顶峰。
不是,这家伙怎么可能——
岚音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家伙和刚撞面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他身上很多地方都环绕着浓稠的黑雾,但这些影子并非从外包裹了他的身体,更像是从其身体各处的裂口中流出的墨,慢慢沁染了他的身体,将他化作了这样一只狰狞的狂兽。
这一刻岚音立刻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感受到线的绷断这家伙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这家伙根本没有撕开他的线,他只是硬生生将自己从那张网中“扯”了出来,那些粘稠的黑色不过是他身体内如同血液一般的某种特殊物质在试着将他破碎的肢体重新粘合,如果是个正常人这样做肯定会死于失血过多,但对于这个本体诞生自虚无之中的怪物似乎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伤。
“啧,一个两个......”
岚音的眼神骤然变冷,锋利的爪子撕开了面前无形的阴影,无数以其气塑型而成的丝线从其掌心而出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只要把眼前这个虚无造物切的足够碎,他复原的速度总会慢过他一拍,而且他不相信对方真的就是无敌的。
“笼。”
整个门厅化作丝线的囚笼,这处囚笼只可庇护他和那个女孩的立足之地,数秒之后这些密集的丝线便会搅碎外围的一切,包括这两个碍事的——
一抹突兀的刺眼红色闯入了视线之中。
那抹向来用来表示暴力和伤害的颜色并没有被他的丝线所阻拦,它浸染了自己的线,并在空中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痕迹,原本应当为无形之物在此刻显现,为阴影的操纵者指出了一条可前进的道路。
那道充满危险波动的黑影这次寻到了丝线的间隙,直直刺向岚音的面前,可在这个时候岚音做出的第一判断并非想着回避对方的进攻,而是果断回头看向那个原本应该不成威胁的人类少年。
此时此刻那个名叫陆呈的少年正高举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臂,刚开始稍微愈合的几个伤口被他用左手的指甲深深刺入并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就连他的表情似乎都没有因此产生太大的变化,他只是在察觉到岚音的视线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随后将自己的指甲刺进了可及臂骨的深度,以此换来了更多的血液溅射而出。
他毫不顾忌地泼洒自己的血,只因他需要落下一场赤红的雨,一场可以让岚音的丝线暴露无遗的雨,也是一个让殆影得以进攻的时机。
白狼猛地扬起他的头颅,黑影的攻击近在咫尺,他将两只爪子交错挡在身前,被对方招式带动扬起的护巾下露出他咧嘴的苦笑。
“原来如此,是你吗?”
巨大的墙体碎裂声伴随着炸裂声淹没了他的声音和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