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措辞对于没意识到她是机器的人们来说有点怪怪的。

珀尔倒不会有这种误会，但她也不至于现场拆穿对方的伪装，于是便没有问出类似于“是因为机器人定律吗”，之类失礼的话。

“是吗……那么，你要怎么办呢。”珀尔喃喃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方向。

此时还没人明白她的意思。

又过了五分钟，埃癸斯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啊”。

埃癸斯的发声系统和人类的声带大有不同，平时还不显，一到这种时候，她的喟叹就因为缺失呼吸系统而稍显单薄。

“怎么了？”明智关切地上前询问。

埃癸斯抿唇不语，为明智让出屏幕前的位置。

另外两个男孩也挤挤挨挨地凑过来，摩尔加纳扒拉着来栖晓的裤腿，一路往上爬到他肩膀，从几人脑袋的空隙中往里看。

即使是埃癸斯也为此感到诧异：小动物能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有自己的语言都不奇怪，但要看懂人类的文字，甚至懂得电脑，那就有点聪明得超出预料了。

但她只是困惑了一瞬，便回过神来，走到珀尔身边问道，“莱翠小姐说事先来踩过点，那你是否知道，河上先生并没有伤害孩子们，而是……治好了他们的残缺？”

珀尔抚摸着书脊，不置可否：

“何以见得，是看电脑里留下的资料吗，万一是此人为了脱罪自己编造的呢。”

“失窃的资料是否属实，我还是能略作判断的。”埃癸斯说。

她的蓝眼睛里有着好奇，但更多的是期待，“只是觉得，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嘛，若你期盼他是个利用了你们技术的好人，那恐怕会失望的。”

珀尔说。

……

人因实验室是桐条集团的一个特殊机构。

或者说，曾经是。

在十几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它几乎全毁，多人伤亡。

实验室后来也没有再重建，幸存的研究员们被拆散到其他机构去；也不乏有人趁着桐条集团空前虚弱，带着研究资料离开。

这位河上将人便是其中之一。

“但这是怎么做到的。”明智握着鼠标，把进度条快速下拉，试图找出一个结论。

相较于其他人的懵懂，他似乎被文件内容震撼了，“只靠改变实验品的认知，就能治好他们的疾病，乃至残疾……？”

埃癸斯盯着明智看了一会，似乎在判断他是否真的看懂了。

没能真正理解其中内容的人反而应该很茫然，就像另外几个男孩。

明智同学真的是这次4月阴影读数波动的时候，才觉醒的吗？稍后要问一下理世小姐他的等级如何。

而且，说起来明智同学也是个孤儿……也要告诉美鹤小姐再细查一下。

埃癸斯在自己的系统日志里记录了这些条目，因为信号屏蔽器的缘故，同步传给美鹤的记录上传失败了。

珀尔瞄了一眼屏幕，用超群的记忆力回想了一下，刻薄地评价：“如果你仔细看看案例，会发现绝大多数奇迹的出现，都是因为河上先生没学现代医学。”

尽管声线完全不同，莱翠的声音是成年女性的柔和语调，甚至暗中带点目中无人的傲慢，然而这种说着话冷不丁刻薄一句的态度，突然就很有这家伙就是锦织真珠的实感了。

而在明智打算回击怼的时候，一下瞥到那身古典过头的装束，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还以为你一个活在靠草药和求神来治病的时代，没什么底气对现代医学置喙呢。”

说是这么说，明智点开了一个病例。

但不同于亲自参与过的认知诃学研究，真要论到医学，他水平比普通高中生真高不了多少，顶多是熟能生巧，比较会处理外伤。

埃癸斯适时解说：“以现有的医疗记录来看，就当成是奇迹也没问题。”

“但他没有离开。虽然我想他的资金来源会有点问题……”

明智放弃了看屏幕，转而与埃癸斯对视。

他并非不知埃癸斯产生了怀疑，但对明智来说，能人被注意到，被认为有用，哪怕是被利用，也比默默无闻地烂在角落里要强。

两年前——至少明智的体感上是这样——那个更年轻的他，也是这么对狮童正义自荐的。

而相比于那个十五岁明智的恐惧与兴奋，如今的明智要更坦然、更无畏，更懂得自己的价值。

即使他认为当年的狮童顶多也就派人把他赶出去，而他相信面前的女学生真能夷平整幢楼。

……什么嘛，还是有点长进的。

再说了，有本事就去查吧，查出什么最好能告诉他一声，毕竟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线到底是哪里开始出问题的。

“但最主要的是，下面的东西？啊，说来我们也搜到二层最后一个房间了，至今没有看到向下的楼梯。”

“你很敏锐。”

埃癸斯如此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