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几天前，京州城外二里地的府邸中。

一男子身着玄衣，编着墨发，轻快地摇着扇子，慢慢悠悠地从府邸后院顺着楼梯下到地下暗牢。他身后暗卫拖着的正是失踪的尹朵。

尹朵低垂着脑袋，已然处于昏迷状态。

地牢的十字架上，绑着的男子衣衫已被打的破烂，身上血迹新旧交加，此刻正仇狠狠的瞪着摇着扇子的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你绑女人做什么？”

冬日里还把玩着一把扇子的人，除了三皇子宗莫，还能有谁？

宗莫上前一步，用扇子挑起虞风的下巴。

“你的嘴有些难撬，所以我换个人试试。”

虞风吐了宗莫一口唾沫：“我呸，你卑鄙无耻。”

宗莫也不见得生气，躲过口水后，他转身掀起衣袍来坐于主椅上，让下人泼醒尹朵。

他挑眉自顾自言道：“情爱之事，还是从女人下手方能成功。”

尹朵转醒，正睁开眼睛打量着一切，见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虞风，她浑身不禁打颤起来，弱弱的唤了声“虞风”。

宗莫将扇子打开，在昏暗的灯光下前后细看，飘飘然道：“我不欲对女人动刑，你只需要告诉我黎沁钟情与谁，我便放了你。”

尹朵自小胆怯，遇上这样的事牙已经上下不自主抖动，浑身冷汗直出，可提及公主之事，她不禁强硬了些：“做梦，公主之事，我守口如瓶。”

“三皇子，我们二人失踪，公主定回追查下去，劝你放下你的心思，要死要剐尽早，休想从我们口中获得任何信息。”虞风不屑道。

宗莫将扇子合上，“哦？是吗？我从你们口中撬不了什么信息？”宗莫抬眼示意手下之人，端来了刑具。

“此为肉刷之刑，开水烫腹，铁刷层层刮之，直至白骨。”宗莫将铁刷放于尹朵面前，道“你说你那心上人能扛过几层？”

尹朵被吓得满瞳惊慌，“你……”

宗莫见尹朵还不松口，又安排人抬上滚烫的热水放到了虞风身旁。

“我们公主是如夜阁的小阁主，你当她是废物吗，她马上就会查到这里。”尹朵忍不住道了声。

宗莫回头，又坐回了主椅上，笑眯眯看向尹朵，她果真能撬话。

黎沁手下竟是如夜阁，今日审讯完，必须放弃此府邸，宗莫心里算盘又打起来。

“我问你，黎沁钟情之人，是谁？”宗莫又问。

尹朵不予回答，她要紧下唇，眼涨的血丝满布。

宗莫耐心已快消失，“动手吧。”

手下从滚烫热水中舀了一勺，浇在了虞风肚皮之上。即使难以忍受的灼热疼痛，虞风蜷缩起来，也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痛苦声音，“尹朵，不要说。”

看到立刻起红泡甚至焦黑的皮肤，尹朵起身要往虞风那边跑，宗莫手下拿出一根木棍来，将她腿打折。尹朵瞬时摔在地上，鞋被甩得飞远，她捂着疼痛的小腿呜咽哭了起来。

宗莫揪起尹朵头发，“我再问一遍，黎沁重情之人是谁？寒云峥吗？”

尹朵闭上眼睛，痛苦的表情蔓延在全脸，口水都已控制不住得往外流，好疼，腿好疼。

“你若不说，我的铁刷要开始一层层割他的皮肉了。”

尹朵费力睁开眼睛看向虞风，他被烫的已经昏了过去，眼看就要割下一侧肉来，终是尹朵败下仗来：“是……公主心悦世子。”

她想，那日公主与世子决裂，她这样说，应不会给公主造成威胁。

说完，便昏死过去。

宗莫立马安排手下救治二人，并将他们连夜送出京州。

忙完此事已近深夜，城门关闭，他熟络的弃马轻功爬上城墙，刚刚落地，回头，竟发现一个女子披着外袍，正盯着他。

他装作若无其事，慢步朝她走去，随意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此女子正是参与和亲南黎牧御史的女儿牧映，她是罕见的北辽会武功的女子。

她抬头望向宗莫眼睛，与他对视片刻，缓缓道：“收手吧。”

宗莫显然愣了一下，连忙回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说罢就越过牧映往回走。

牧映跟随宗莫步伐，转身朝向他的背影：“宗莫，你收手吧。做个逍遥快活的皇子不好吗？”

宗莫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牧映：“映儿，傍晚了，你该回家了。我，是一个不值得你托付和信任的人，凶路已始，我没有回头路了。”说罢他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牧映望向宗莫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和小时候的身影重叠。

在北辽皇宫里，宗莫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咒死了母亲的人。

谩骂，唾弃，嘲笑，甚至是打摔，伴随了他的童年。

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卑微，皇上也不会注意到他，他就这样卑弱地慢慢长大。

宗莫走在前，抑制住自己想回头的奢望，他紧紧攥紧拳头，她那样活泼洒脱的女子，不应再与他有所沾染。

当年皇上打着让他自生自灭的想法，把他扔进武场时，他成了所有人练武的靶子。

牧映，她小小年纪，会冲上来，替他挡住侮辱，让他不再受欺负，不再挨饿。

从此，她是他心中唯一的暖。

看不到宗莫的身影了，牧映缓缓走下城墙，骑上马，往家奔去。

宗莫变了，彻底变了。

从父亲与她说起和亲公主在汉州时发生的刺杀之事，她便产生了怀疑。出自她父亲身边的小厮，是他安排的。

——

十二月初七，郁一若和钟离萧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启程回南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