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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轻车熟路地撬开门锁,把那些噪音关在脑后,一挺身翻进了天台。
高二的教学楼有五层,从上往下排,统共是二十个教室,最顶上是一班,然后一直顺着排到十九——还有一个班因为挂科率太高打散重组,现在改成教具室了。
没错,就是他高一待的那一个。
天台虽然禁止对学生开放,但也有人会上来打理。一进门,大丛的吊兰偷袭一般兜头甩了过来,而刃身形一晃就错身躲过,头也不回地打了个响指。
没响,再打一次。
一点小插曲,并不能影响刃哥耍帅。
虽然没有观众,但他十分潇洒地揣着兜,脚下生风,大摇大摆。学生仔发育得倒是快,走起路来带起一点秋日的风,略长的发尾就在空中摇摆。
靠近栏杆,他长腿一迈,轻飘飘地翻了过去……脚尖点在十公分宽的边沿上,开始发呆。
身为学校著名反面教材,此同学反骨长了三百斤,但其实并不是一条热爱兴风作浪的搅屎棍。大多数情况下,比起主动惹是生非,他更多只是我行我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只不过什么样算戳到他就不好说了,毕竟刃哥□□比较多,小流氓们研究讨论后一致怀疑,他可能是小时候吸多了猫薄荷。
所以,一人独处的时候,他不仅不会叫人望而生厌,甚至因为长得清秀,还能自带点文艺气质。
没人能想到,“文艺青年”此刻确实在思考一点符合人设的问题。
五层的楼房,就算在那个年代也算不上高楼了,可也许是没了护栏封锁的缘故,他悠悠地坐在那里,感觉自己离天空那么近,有鸟成群从旁边飞过,像是白纸上掠过的一行墨迹,也仿佛脱离□□向自由而去的灵魂。
操场那头有根鹤立鸡群的电线杆,被漆成一棵大树的模样,孤零零地张着双臂,守望着大地……但是无论是天上的鸟还是地上的人,都不会把它当做是树,当做是可以依靠的东西。
它只是被人一厢情愿地放在那里而已。
吊兰的香气中,闯进了一点陌生的气味。明明是阴天,但似乎嗅到了太阳晒过的盐味。
刃突然回头,说:“你也是来劝我的?”
天台的门后,走出来一个戴着红袖章的男孩。他穿着干干净净的校服,一头短发带着点天然的小卷曲,看着细皮嫩肉的,有一点柔软的意味。
然而那双眼却平静过了头,莫名让人有点不舒服——像是对着一汪静静的湖面,叫人心里那点儿阴暗面无所遁形。
那男孩见到他,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反手关上门,又落了锁。刃微微皱眉,刚想随口把人打发了,可对方却径直走了过来,在相隔只有十来公分的时候,突然一下摁住了他的后颈!
刃吓了一大跳,他现在可就半边屁股挨着栏杆,还不想体验低空蹦极!
他条件反射地扒紧了栏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还不待他怒火烧到脑门,对方又冷冰冰地冲他泼了一盆凉水:“别乱动哦?我有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刃:“……”
卧槽!学校有变态!!
他僵在了原地,像是一具半身不遂的尸体,而对方微微停顿后,又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继续说:“而且我告诉你,坠楼而死是很难看的,因为重力,你大概率会脑袋着地,像一颗粉碎的西瓜,汁水迸溅出来,涂满一地。”
刃打了个冷颤,感觉有一股凉风吹过他的脖子,顿时不动了。
“然后是你的肢体,看到下面的水泥地面了吗?它们会被扭曲成很清奇的样子,看过丧尸片吧,可能比那个还有趣,哦我是说,恐怖。”
最后,那人叹了口气,像是颇为无奈地总结道:“你又不是真的想死,只是需要关注吧?那就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咯,含恨而终的话,会变成地缚灵的。”
……这变态知识面还挺广。
不知是听到了哪一句,刃嘴角提了提,却还是没动。
他的后颈还在那个人手里,他感到对方的手指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敲击,游刃有余,耐心等待。
然后他说:“那又怎样,反正没人在乎。”
敲击停止了,他感到那只手重新捏住了他的后颈肉,并且开始施力。
他不会真的要把我推下去吧?刃自嘲一笑,这一回,竟然并不怎么害怕。
但是那力道并非往前而是向后,刃被人抓着扭头,然后在他满腔的惊诧间,嘴巴被啃了一口!
Omega的气味。咸咸的,有点苦涩,像太阳晒过的海水,又像放了太久的薄荷。
“轰”的一声,刃脑内像是爆炸了。他的手忘了用力,整个人直愣愣地仰倒回天台,而那个omega没事人似的松开手,还特意后退一步,免得他砸到自己!
他这一生好像都没有这样的狼狈,后脑勺的钝痛也比不上脑海狂风呼啸,他再次看到了那结着初雪薄冰的湖面,看到柔软的黑发落到那人鼻尖。那男孩于是蹲下来,看着他像是在探究什么物件……然后薄薄的嘴唇开合,声音不重,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少年的耳边。
“好吧。既然这样,我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