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很快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长梦一觉:公司楼下的小家伙,有点眼熟。
刃沉默地把图片放大观察了几秒,并没能在这辆长得像猫一样的半挂身上看到什么熟悉的影子。
长梦一觉:像你。
Blade:???
Blade:不像。
Blade:我有这么胖?
长梦一觉:我喂的。
Blade:仔细一看是有点像
Blade:……刚才是星发的。
刃手忙脚乱找补了一句,扭头怒喝:“小兔崽子,你给我下来!”
星“嗷”一嗓子窜出了三尺远:“你凶我!我要告我妈!”
“呵呵。”丹恒微微一笑,不知信了多少,“你今天来得不巧,进出的人太多,它不想出来。下次,最好是午休那个点来,在三号门那里多蹲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刃沉思了一下,没敢确定这是不是邀他一块儿吃午饭的意思。
在过去他与丹恒的关系中,明面上是丹恒总依着他,但他比谁都清楚,其实丹恒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他只是擅长揣测君心,心知蒙受偏爱,所以有恃无恐……那现在呢?
仍然是熟悉的作风,他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当年丹恒跟他提分手,他平静地听完,而后大悲大痛,悔不当初,竭力挽留……他通通没有。
到最后,他剩下的唯一念头竟然是:“终于。”
无限的索取只会消磨真心,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暗中计算终局。
当时他选择干脆地离开,是知道无论是丹恒还是他自己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这段从一开始就存在错误的关系。病态的根系只会催生腐烂的芽,拯救它的方式并非关怀备至,而应当是连根拔起,重新种下适宜的花。
于是,漫长的告白开始了。
他先是辞去了工作,人间蒸发一样,跟所有的社会关系断了联——这倒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客观条件所限。那个摄影团队以绝境逢生出名,都蓝王朝的遗迹,伊须磨洲的渊海,劫火莲灯的宫殿……每个接收不到外界信号的夜晚,刃捧着摄像机心猿意马地擦镜头,帐篷外的奇景巍峨而壮阔,而他却在想:丹恒会看到吗?
他向来不够坦率,所以旁人与他相处,需要靠猜。可没有人有义务包容这一切,爱也不是万能胶,无法强迫别人被他的不安粘住手脚。现在他决定改掉这一点,然而这一张嘴仿佛天生吐不出几两真心,汹涌的情绪翻滚在咽喉,最终却又化为了乌有——
好在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代作喉舌。
刚洗出的相片一字排开,浸满显影液的胶片还在湿哒哒地滴水。实际上那时候数码相机早已经是业界主流,但他还是学了这么一手,就好像走丹恒走过的路,会让他们隔着一段时空牵手。
当年丹恒曾对他说,作品是一个人内在的表达。所以如果不知道怎么说的话,你看到那些照片,会明白我吗?
这七年……我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风景,可是时过境迁,唯一不变的,是我还想你。
许是见他好久没回复,丹恒也没解释,把那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一揭而过,下一秒昵称后面就变成了免打扰的睡眠模式。
徒留一只刃在原地抓心挠肝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几天,丹恒仿佛变成了刃手机里的桌宠,隔三差五出来蹦跶一下。只是不知为什么,他说工作,说生活,说前些日子火过一阵的电影,还有最近手头那个项目的好事多磨……就是不提他们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刃的确是不习惯用手机,有时忙起来一整天都不见得回复,而丹恒就好像把他当作一个文件传输助手,不需要回应,只是单纯地记录一下自己的生活。
这某种程度上让刃轻松了很多,因为他本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丹恒,而对方看来也并不急于索要他的态度,于是他就还有喘息的余地,来好好思考如何应对才算稳妥——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丹恒是不是突然一下稳重过了头?开始几次接触,他明显能感到丹恒的紧绷,这很正常,毕竟没有人能在猝不及防跟前任碰面的情况下保持冷静,尤其还总是些尴尬的场合,加之他们那会儿还有点不必要的误会——但是现在呢?
从丹恒最新转发的那条“一天一个不重样的宝宝餐”里退出来,刃顺手点评了一句:“这道菜可以。不过不用放盐了,那个牌子的香菇酱很鲜,但是会咸。”
过了一会儿,对方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又没了踪影。
……又是这样。
刃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心想你就不问我怎么知道吗?你就不好奇我什么时候学的做饭吗??你都不想知道我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吗???
旁边端着小饭碗的星瞅了他一眼,不知道又是哪路高人惹这位不高兴了,紧张得闷了一口她二舅早上刚打的鱼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