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兄公子?”
领队再次讪讪跑到后面来,请教队尾的黑袍怪人。
他们已经从艳阳高照,找到日渐西沉了,连小小姐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每次给老爷发灵笺汇报,领队都提着一口气。贺老爷子的回信……如果换算成语音,他大概被狗血喷头喷了十几遍了。
天越黑,他抖了抖身上壮实的肌肉,他越怕啊~
黑袍怪人做了个手势。领队眼睛刷得一亮,这终于是三姨兄公子这一天来,第一次除了说“未曾”之外,别的反应!
“三姨兄公子!!”
“酉时,正西,大路边。”
这是啥意思啊?领队摸摸脑壳,“三姨兄公……”
“去那等!”三姨兄公子不耐道,黑袍一挥不管众人,径直折返。
“跟、跟上!”
在闻声喊出“小白”的名字之后,壕沟一吸一呼、激烈起伏,周围的藤蔓朝着她迅速疯涨。
就在藤蔓破风而来,即将要触及闻声鼻尖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藤蔓绕在闻声手中木灵髓的周围,期期艾艾地原地起舞。
闻声把木灵髓往壕沟一抛,自己躺在草地上,头枕双臂。
“……小白……,我说那头灵蛇,是不一样的对吧?”她看起来在自言自语。
微风拂过草地,地底冒出一声叹息。
闻声腾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身下小草。等着秘境的主人,给她答复。
“是的。”
周围的树啊藤啊,明明都没有长嘴,可闻声听到的这个声音,却仿佛来自每一棵树、每一株草。
“灵蛇……是我的一个化身。”
这竟然是一个如珠落玉盘般明朗、温暖的,年轻人的声音。入耳如同暖阳下的微风,少见地好听。
闻声的思绪不合时宜地落到了另一个,好像大地回春冰雪消融、汩汩泉水流淌的声音。小考官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很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那个声音继续道,“可是……我大概坚持不了多久啦……”
“是你一直在用灵气,维持秘境里的环境?”闻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毁灭一个秘境,比从不断遭受魔气污染中、维持一个秘境,所花的代价要小太多。
那个声音默然了许久,闻声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我……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犯下了一些过错……现在是到了,偿还恶果的时候。”
“你犯了什么错?”
这个秘境有什么特殊的?需要他耗费一生去守护?
这次,那个声音沉默地更久。
“跟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还怪不好意思的……”他那晨间暖阳般的声音,几乎有点赧然。
被称作“小姑娘”的闻声感觉,还怪新鲜的。
十一城那群……北境民风剽悍……在她们口中,闻声永远是龟孙儿兔崽子这一类,动物们的亲戚。从来没当个人、当个小姑娘呢?
“没关系的……”闻声也犯过不少没脸提的错儿,“能指责你的人,大概已经都不在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快不行了,不是吗?”
“说说吧。”
她躺在草地,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闻声浑身的毛孔都舒适惬意地张开了。
听祂讲,祂诞生在这里的一丛群山之中。
从一诞生,便与这山间所有生灵心神相通。祂看着它们发芽枯萎、生老病死,一轮又一轮。
山里平静的日子,就像环绕山间的小溪,一日一日,流淌着向前。
在这些漫长的岁月中,他的山头也曾出现过许许多多的魔隙。
魔隙溢出的魔气,使得山中生灵迷失本性,痛苦地长成扭曲怪异的样子、肆意攻击其他生灵……
年轻的山神看不过去。在于魔气的交锋对抗中,祂发现自己可以“净化”一定的魔气。
而山中一些灵气充沛之地生出的灵兽,它们也自发地,帮助祂去抵挡被魔气侵蚀的生灵,守护着其它弱小的动植物。
这也让祂从中受到启发。
于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山神开始主动蚕食净化一道一道的魔隙,同时带领灵兽们,来对抗魔兽。
“可这算什么错误呢?”闻声问祂,“你保护了它们?!”
山神无奈地笑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的……现在也只能是这么以为。”
祂向闻声解释:“你知道吗?我太自大了。满以为可以净化所有的魔气,一心只想要我山中的生灵们,都平静祥和地自由生长。”
“可我没有做到,永远地守护我的孩子们。”
闻声沉默了。
所以山神最后,也被魔气侵染了。
“这就是你把自己封锁在秘境的原因?”她问。
“是,”祂答道,“但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白白挥霍了我自己的生命。”
闻声记得祂说自己是在,偿还恶果,赎罪来着。
“唉……”祂重重地叹息一声。
叹息声充满了疲惫,闻声觉得自己无端也升起了一种复杂的、带着绝望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