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寄给她的书信里提及,这柄凤翅镏金镋伴随他许久。诛敌无数,亦见证了他的晋升迁职。
她想去触碰,他忙阻拦道:“此器太过锐利,公主不可……”
她缩回手,却亮出兰花手链,“我一直有戴着。”
“还有你的每一封书信,我都看过了。”她终究因他那段舞镗展颜而笑。
听闻古有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那一刻,他心领神会。
“臣期望公主多笑笑。”
相处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他又要启程了,她一路相送,“这次,多久会回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难舍的情愫。“倘若我能尽早归来,公主殿下可否恩赐我一个恩典?”
“昔日母亲和王后曾笑言我与殿下可结良缘,此事我一直铭记至今,所以我想破那十三门,向王上,求取殿下。”
那段记忆,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了,她着实未曾料到他竟牢记至今。
他接着说道,“殿下也可以等我成为一位大将军后,再考虑我。无论怎么样,我都想努力守好未来王的江山,努力让自己配得上殿下。”
他这番言语,无疑是表明希望成为她成为王储时最大的倚仗。
她应道,“好。”
她对着他离行的背影,声量突然抬高,“我答应你,无论怎么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在战场之上一路高歌猛进,一把翅凤鎏金镋舞的出神入化,叫敌人胆颤十分。就在兵临敌国十三门之前,却突然接到王上的诏令,停止攻城。
他不解,这明明是最好的机会……原来是友国周边居然突然诞生一群打不死,灭不掉的沙妖士兵,情况之紧急,急需前去援助。
无奈之下,他只得放下眼看就要攻破的十三门,转身匆匆离去。
友国周围靠近沙地,正是王后的故国,谁能料到竟会突然诞生这等邪物。
待他率部赶到之时,那友国已然全部沦陷,漫天黄沙之中,他只望见怪异的妖邪成群结队。
敌我不分的砍人。
那一日,他们遭遇了惨重的损失,父亲无奈下令撤兵,自己也身负重伤。
友国被灭,沙妖战役惊动王上,竟使得王上于朝堂之上旧疾突发,当场病倒。
沙妖兵如洪水猛兽,开始肆意侵占各方土地,所到之处,皆化作漫天黄沙,这一惨状引发四方讨论,惊骇不已。唯独那吴国镇定自若,只因他国有天赐灵宝——“风冥扇”。
这风冥扇对付敌人不行,但是却刚好可以克制沙妖。
在生死存亡面前,过往的仇怨已不值一提,世人纷纷向吴国献殷勤,欲借风冥扇一用,抵御沙妖。
刹那间,风云突变。燕国与吴国向来水火不容,战事不断,本是燕国手下败将,只要能攻破吴国至关重要的十三门,便可兵临王城。
夏澜向王上请命,“吴国乃臣等手下败将,臣等大可强攻夺取扇,无需像他国一样谄媚讨好。”
“恳请王上增援臣等兵马,臣必能夺得宝扇,剿灭沙妖。”
然而,久久未传来王上的应允。他深知自已不能再等了,友国的支持本是公主赖以依靠的力量,可如今友国已被沙妖兵消灭殆尽,朝中政局必然动荡不安。
穗颜该如何独善其身?
此刻,两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其一,率领剩下的兵马攻打吴国,夺取宝扇,方能阻止沙妖的凶猛进攻。
现在两个选择在他面前,第一带着剩下兵马攻打吴国拿到宝扇,才能阻止沙妖的进攻。
其二,即刻班师回朝,帮助公主树立威信。然而,身为败军之将,又该如何回去面对她那失望的眼神。
他望向父亲,父亲也只能等,他说,“父亲你信我,我可以打,哪怕只给我一兵一卒,我也可以去吴国拿到宝扇!”
“现在没有军令,你就是抗旨!”父亲严厉斥责。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可副将们都劝阻了他,“那沙妖让我们损失惨重,不可意气用事。”
他又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面对沙妖时的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有天命在阻拦。
他最后又望了一眼地图上的十三门,狠狠的叹了口气,在距离成为一个大将军,功勋加身,只此一步。
在他们回程的途中,不出意外遭受了已然恢复元气的吴国士兵和他国联合攻击,那是因为宝扇讨好吴国的人。
而父亲的亲信,居然将利剑狠狠扎进了父亲的胸口。以他为首的士兵瞬间陷入混乱,有些反而与吴国的人一同向自己人疯狂厮杀。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怒吼道:“为什么!”
那吴国将领趾高气昂,轻蔑地说道:“当然是因为你们的王上,早就向我国求好,欲借风冥扇,共同抵御沙妖兵。”
“不可能!”王上再年迈,也不可能这么昏庸?
“你还不知道吧,你们的燕国早就变天了。”
“夏澜!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以为你和你父亲能攻到我们十三门吗?这辈子都休想,杀了他!”
他一边艰难地拖着父亲的尸体,一边在汹涌的人群中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他已经完全分不清自己所杀的究竟是哪国的士兵,怎么也不敢相信竟然会被如此背刺。
“你们,凭什么求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孤身一人逃出来的,他就地埋葬了父亲,在大雨之中累得倒地不起。
再次醒来,居然也是父亲另一个亲信救了他,是军中掌勺的厨子在照顾他,“少主,你醒了。”
实在是可笑至极,曾和那位亲信持枪相对,如今却又救了他,他竭力挣扎着想要起身。
“少主,你受的伤太重了,”
那厨子向他道出了全部真相,原来,王上久无消息,是因其早已病故,如今已由其子穗其登基即位。
竟是穗其封锁了消息,不肯为他们增兵,更是直接下达命令,欲将他们父子置于死地。
他踉跄半步,喃喃自语:“那公主呢?没了友国的支持,也没了我和父亲,而穗其已然即位,穗颜一介女子,于这朝政之中,如何能够生存。
“我要回去!”他全然不顾厨子的阻拦,也不顾自己依旧重伤在身,“救命之恩,谢谢了,我留在您这,只会让您受累……”
他决然离去,来时是军队簇拥,骑着高头战马自信满满,如今那自信已被摧毁得荡然无存。只剩伤痕累累的身躯,戴上面具回到了王城。
王城之中,到处张灯结彩,众人议论纷纷。说着明明已达成和平协议,昔日那威名赫赫的夏将军一家,却偏偏违抗军令,执意去与吴国交战,以致全军覆灭。
有路人满脸愤恨之色,怒声吼道:“我曾经那般信任他,还让自己的儿子也随他们去从军,怎会是这般下场?”
“已经被沙妖重创,居然还匹夫之勇,莫不是故意去送死的?”
也有人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啊,其实夏将军一家早就与吴国暗中勾结。之前所谓的大败吴国,实则是他们与吴国串通好演的一场戏。后来咱们新王上与吴国达成协议,吴国这才供出夏将军一家的无耻行径,称既然已为谋友,共同抵抗沙妖军队,那自然也要拿出诚意,让王上莫要留着这样通敌卖国的祸根。”
原来竟是这般情形,“那为何王上没有昭告天下呢?”
“自然是王上心慈,想给夏将军一家留存一份体面。”
这一听有理有据,自古阴谋论传的飞快,可这传言一出,连小孩子都满脸唾弃:“真恶心啊,卖国贼!”
“以前兵败吴国都是联手做的假账啊!”
“我还真以为那小将军英勇无敌呢,没想到竟是畜生不如。”
他心里一片苍凉,凄凉试问:“父亲,这就是我十三岁同你征战沙场,我们想要守护的人民吗?”
忽有一香车花轿擦肩而过,他的瞳孔停滞住了,他听到人群中说。“这是穗颜公主和亲的车队。”
那花轿被风掀起一角,她也看到了他,她穿着嫁衣,衣着华贵,依旧是美丽的脸庞。怔愣的看到人群角落里戴着面具,伤痕累累的他。
花轿擦肩而过时,再也撑不住了,没有破的十三门,父亲被背叛而死,拼死守护的国家却说他们是叛徒,还有他保护不了的她。
耳边有人说,“是穗颜公主自愿去和亲的,为了借取风冥扇。”
两国交恶那么久,怎么会轻易拿出这个东西,一切是有代价的,原来是她幼时的画像,早就传到了吴国君主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