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白纸上是一个力透纸背的“可”字。她垂下眼眸,将纸揉成了团,眼神示意侍从处置掉,转身缓步行入巍峨宫城之中。绯衣红墙,偶有冬雪未化,真是寂静又森严。
皇宫内庄严肃穆,定王府中却有些闹腾。
明华郡主苏汐怀听闻有个貌美姐姐来找兄长可坐不住了,拉着当时堂上的女使问:“兄长当时还红了脸?”
女使点头如捣蒜,小声描述了苏行舟的反应。
“会不会是那画上的人?我得去问问。”苏汐怀支着脑袋思量了好一会儿,笑着去寻自家兄长了。
苏行舟立在堂前,忽见妹妹急匆匆跑来,眉头一紧。
“冬日里冷,怎么也不多添些衣服。”他解下披风,围在了妹妹身上。
“兄长,我听说方才有人来寻你,是什么人啊?”苏汐怀眨着眼睛,好奇地问。
苏行舟想起了方才提亲之事,生怕妹妹卷进京城泥潭,冷冷望向她身后女使:“谁在郡主面前嚼的舌根,定王府可不留胡言挑事之人。”
女使忙呼不敢,苏汐怀有些不高兴了:“兄长你恼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哪个漂亮姐姐能让你脸红罢了,你和父王母妃一样,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漂亮姐姐?脸红?
苏行舟的嘴角抽了抽,正想开口让妹妹勿要玩笑时,管家高声喊着“不好了”跑了过来。
苏行舟刚想斥责没规矩,就听见管家断断续续地说:“二位殿下,陛下……赐婚了。江大人……一路吹吹打打……正往府上来。”
“是给郡主?”“是漂亮姐姐和兄长吗?”
兄妹俩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忧虑焦急,一个兴奋激动。管家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迅速游移,然后艰难开口,结结巴巴地盯着苏行舟说道:“是……是和世子您。”
晟国虽有男风,可皇室断无此赐婚成例,那就只能是和……江敬月。
江敬月,去求陛下为她和自己赐婚?婚姻大事,她,她怎能如此儿戏!
苏行舟只觉得一个惊雷在胸腔炸开,他垂下头,眼珠动得飞快。
她是想要攀附定王府?又或者有什么别的筹谋?
管家没看到自家主子早已铁青的脸色,絮絮叨叨仍在说:“江大人一身红色官袍,端坐马上。女使捧着圣旨,紧跟身侧。她们身后跟了三四十人,敲锣的敲锣,撒钱的撒钱,还抬了几箱嫁妆,口里说着什么圣旨赐婚,这排场是敬谢天子圣意。”
“江大人还说,天子仁心,怜她多年恋慕之苦,许她亲自宣旨,告知世子。”
苏行舟彻底僵住了,白皙的俊颜覆上一层薄红,他皱眉瞧着管家:“多年恋慕?”
管家一缩脑袋:“江大人自己是这么说的。”
苏行舟快速回忆着两日来的点滴,除了今早那句夸赞容貌的话,他可没品出江敬月一丝一毫的喜欢。可既然喜欢的是他,怎么今早是来向汐儿提亲。
一阵寒风吹过,苏行舟乱糟糟的脑子冷静了些。不管怎样,至少是冲着自己,而不是汐儿。
锣鼓声与议论声越来越近,他安排好下人看住妹妹,然后独身往正门走去。
他看到江敬月翻身下马,拿过女使手中的圣旨,一撩官服下摆,一步一步轻盈地登上白玉阶,迈过朱红色门槛,离他越来越近。
清丽中带着英气,一连串的动作莫名让人想到寒冬的雪,干净明亮。苏行舟没能移开眼,怔在了原地。
七载睹画思人,情至深处,他曾幻想过会有这么一日。想着想着,总会失手跌了画,慌忙捡起来放入锦盒,警告自己不可乱想,或许那画中人并不愿意。
可如今久梦成真,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连自己的意愿都未问过。独断、蛮横,喜欢了七年的人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思索间,江敬月已行至他面前,眉目含笑,可眼底却不见一丝欢喜。
她高举圣旨,立于风中,风吹乱了她的袖袍,却没能模糊掉那声音:“世子殿下,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