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仪慢慢眯起了眼……
京都的冬夜向来是格外漫长,夜间的阴冷干燥丝丝入骨,若再难以成眠,便更不是滋味了……
江敬月思索着前往宁州之事,丑时方歇,又睡不安稳,正翻来覆去,却听见了春绾的声音:“大人,苏世子遣人从角门传信,说有话要同您说。”
江敬月闻言缓缓坐起身,撩开床帏。
东方未白,大抵是为了避人耳目。
他心中疑团未解,来这里问清楚也属常情。
“春绾,请他去书房吧。”
苏行舟略有些局促地盯着茶盏,这个时辰来造访,他还是头一次。
江敬月将茶壶放至一旁,有意和缓气氛:“我还未上门拜谢殿下今日解围之恩,殿下倒是先来了。”
苏行舟尴尬低头:“江大人说笑了,原是我险些误了你的安排。”
“此番来此,是想提醒大人小心,账册如今已算不得安全了。”
江敬月心下一惊,本以为他是来问询此计关窍,怎料竟是来劝她当心。
他倒很是聪明,仅凭“账册在宁州”和今日所见,便已知晓她的意图。
“你们奉陛下之命去查舒庆芳,少不得搜宅查院,我虽不知你用何办法将账册放入他的府邸,但最后顺理成章搜出来的,定有此物吧?”
江敬月浅笑:“殿下说得极是。”
苏行舟缓缓道:“何闻昌三日前拒了永乐长公主府的请柬,我便有些生疑,派人细查才知他有入宫的打算。休沐日入宫,却又不是突发之事,那必然是筹谋已久,十之八九与盐引案有关,本打算拦他一拦,谁知那厮狡猾,反被他一同拖去了陛下面前。”
“可见他们讯息灵通,如今定是绞尽脑汁在猜我的意图。”江敬月面庞上染了一抹淡淡的愁色。
二人隔着烛火相对,江敬月的眼下乌青横亘在如玉容颜上,甚是突兀。
再配上那浅浅愁色,倦怠憔悴,鬓发暗淡,让人生怜。
苏行舟观之不忍,犹豫再三,思索了一句“江大人保重身体”在嘴边,险些就要脱出口时,却被一声焦急的通报打断了。
“大人,程大人来了,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与您商议。”
程则渊常来府中,有时密谋商议更是自角门直入书房,可不遣人通报便进来,却还是头一次。
二人皆有些慌了,江敬月一面忧虑着程则渊带来的消息,一面不知该如何安置苏行舟,毕竟唐言海叮嘱过,勿要把定王府扯进来,此番被程则渊撞见,少不得要与他解释。
苏行舟本就因夜会而觉失礼,如今又被人撞个正着,虽说都是穿戴整齐,可到底是未婚,一时之间脸涨得通红。
稳健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江敬月镇定道:“世子殿下,请暂往屏风后一避。”
苏行舟道了一声“多谢”,慌忙起身,快步走入屏风。
宝蓝色的衣袍刚全部没入紫云屏,江敬月就听得程则渊的声音:“阿月,徐念仪的人马出城了,去的是宁州方向。”
“我本是先去找的老师,可管家说他病了,才服了药歇下。”
江敬月眉头紧蹙,双手紧握成拳,一脸的不可置信,徐念仪竟然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或者她在赌。
“莫不是徐念仪今早收到了舒庆芳的传书,察觉了那箱子的不对劲。”江敬月猜测道。
程则渊面露难色:“也可能她只是猜测,想借机诈我们随她出城,以此来确认账册到底在不在宁州,否则大可以传信给舒庆芳,让他直接毁了那箱子便是。”
江敬月摇了摇头:“舒庆芳接连坏事,她已然不可能信任舒庆芳了。”
程则渊扶额,只觉有些头痛:“左右我们此刻派人追出城都不是上策。一则容易坐实了徐念仪的猜测;二则也会让陛下生疑。他要锦衣卫同知与我们同去宁州,分明就是提防着我们在查案中暗添罪证,如今帝命未允我们出发,我们却先行派人前往宁州,他如何能安心。”
正当二人万分为难,不得良策之时,苏行舟却从屏风后走出。
“二位若信得过我,我愿趁夜亲往宁州,府上有良驹能日行千里,定不会让他们得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