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琛帝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回答。
“定王府是没胆子掺和党争,但未必不敢偷偷卖太子的好,江敬月又生了副巧嘴,被她说动也不奇怪。”
帝王语气冰冷,话里的猜忌越来越浓,李舷不自觉地想起了朱王案。
“去查吧,朕这几日等着你的答案。”天琛帝阖上了眼,懒懒道,“必要时,传他们入诏狱,自可用刑。”
若是一切属实,定王府也是要好生教导一番了。
李舷背部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他坐在北镇府司的府衙内,头疼着如何去查,总不能无凭无据,就把世子拘过来拷问吧。
垂头走着,一名脸生的锦衣卫撞上了他。
“同知大人恕罪!属下急着去给副千户大人送东西,实在没看清这路。”
一张纸飘落,上面画的是一幅讯问图,只不过与寻常讯问有些不同。
他垂头盯了半晌,喜色涌上脸颊,总算有了主意。
陛下要得这般急,只能略得罪江敬月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时传来人犯的嚎哭声,眼前是一片黑暗,江敬月的脸色微微发白。
她猛得掐了自己一把,镇定了些:“这是要把整个诏狱都走一遍吗?”
李舷没答话,依旧拉着她往前走,这样子磨下来,她一会儿才好答话。
片刻后,她感觉自己被带入了一间牢房,蒙在眼上的黑布条被取了下来。
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诏狱牢房小了点。
李舷不待她缓口气,转过身子,幽幽问:“江大人,你是如何说服殿下去宁州的呀?”
江敬月心中猛得一惊,手藏在袖子里,她用指甲掐入皮肉,面上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太子殿下不是好好地待在东宫吗,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回了一句。
苏行舟自始至终都没露过行踪,他们不可能拿得到证据,多半是想诈她,他可没指名道姓是哪位殿下……
“你知道我说得是谁。问你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不肯实说,我就要用刑了。”李舷语气里透露着一股森寒之气,“我的手段,你见过的。”
“二殿下?还是定王世子?李大人,好歹把人说明了呀。”江敬月眉头紧皱,作出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李舷听到她说定王世子时笑了一声:“江大人这不是知道是谁吗?”
李舷不是个一上来就要用刑的人,他此举……有些反常。
她打量了下左侧的墙壁,其上有微微的裂痕,之前来见凌寻鹤时,她记得诏狱牢房的墙体该较厚才是。
他们方才绕了一圈才回来,这间牢房该是在靠外的位置,而诏狱之前新辟了几间,正是外间,新建的牢房怎么会有裂痕。
除非……这墙体极薄。
蒙住她的眼,除了要她心生恐惧,定还有别的意思。
隔壁……有人!
应该是了,这牢房定是一整间辟成的两间,墙壁较薄,为了隔壁的人能听得见这边的言语,她在刑部审讯时,也用过这一套。蒙眼不能视物,以防她看到隔壁房间有人。
既是问苏行舟赴宁州之事,那隔壁那人必是……苏行舟。
怪不得要对她用刑,李舷定是以为苏行舟因自己的话而冒风险去宁州,定是对自己有几分情意,他若看不得自己受刑,必会出言承认。
江敬月想通了这层,陡然抬高了声量:“李大人,我没做过的事绝不会认下,此案关系复杂,牵涉两党之争,你非要把定王府搅进来做什么,难道是想重塑朱王案吗!”
朱王案……
坐在隔壁牢房里的苏行舟险些端不住茶盏,四叔正是死在了诏狱里,她……已经猜出来了,是在提醒自己。
他今日被李舷以请教武艺为由带入了锦衣卫的演武场,没过几招,李舷就称突有公务,正堂来人,让他暂且委屈在此处喝茶,待人走后再与他较量。
过了不久,李舷倒是回来了,只是手边扶着的,还有个黑布蒙眼的江敬月,原本白皙的肤色此刻却带上了几分惨白。
李舷开口说第一句话时,身旁的锦衣卫给他递上了杯茶,他从容接过,心跳如鼓。幸而,她聪敏机慧,极有胆色,立刻就识破了李舷话里的玄机。
再听得李舷第二句时,他紧抿了唇。身量瘦削,她如何经得起诏狱大刑。
可她的声音里虽有颤抖,却还是一口咬定没有,自己此刻若露出一分破绽,都对不起她。
方才的寥寥数言,是劝自己想清利弊,勿要冲动,这诏狱哭喊声不绝,惊得人心神难定,她此刻的话语,是唯一的心安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