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喜悦暂时冲散了京都的硝烟,正月初,晨起放炮仗,门前贴桃符,另有各府各宅相互拜祝,这拜祝极简单,主人家不在也无妨,只需在家中留上几页空白的纸和笔砚,谁来了书上名字便是。
江敬月循着往年的习惯,也跑了些人家,本想往定王府去拜会王爷王妃,但又觉此案将了,不日自己也要寻法子解除婚约,还是少见为妙。只命春绾送去了些贵重礼物,聊表恭贺新春之意。
定王和王妃久不在京城,逢了这好节日,不少旧相识上门一叙,王府内酒席宴饮无间断,连带着苏行舟也是忙慌慌不得空。
他记挂着母妃的话,正等着过几日王府客少了,便去问问江敬月的意思。
忽又想起自己尚没有合适的礼相送,便带着青墨出了门。
“公子可是为夫人选,这几件金累丝头面是新制的佳品,很得城中女子的喜欢?”老板娘瞧见苏行舟衣着举止不俗,含笑道。
“不是。”苏行舟先是愣了一下,即刻否认。
“那就是为了心上……”
“可有紫玉打制的首饰?”苏行舟打断了老板娘的猜测,又瞪了眼暗自偷笑的青墨。
老板娘忙道“有”,提着裙子转身挑帘,捧出了几个精致的盒子。
苏行舟俯身细瞧,成色做工都是上乘,只是样子稍微花哨了些,也算是在这好日子里添些喜气福泽……
二人付了钱走出首饰铺子,微凉雪丝随风吹至耳畔,抬手拂去,便是掌心一点冰凉。
苏行舟驻足良久,冷冷瞧着朱英巷口一个叫卖油纸伞的男人。
青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道:“主子在此稍后,属下这就去买伞。”
一步尚未迈出,便觉小臂一紧,苏行舟牢牢抓住了他。
“别打草惊蛇。”
青墨猛得看向苏行舟,又回头盯着那人。
“此处临几大民巷,商客往来却是不密,哪有风雪日在别人家门口卖伞的道理。”
“他叫卖了这些时候,一把伞都没卖出去,却不想着换地方,反而总往朱英巷里瞧。还有那手上极厚重的老茧,像是常年练武之人才有的。”
青墨低声道:“凌寻鹤大人得圣上赐宴之荣,尚未回宁州,便是被安置在朱英巷里,还有当初那几个被何闻昌抓来的无辜盐丁也在。”
苏行舟皱眉:“阴魂不散,他莫不是想拿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泄愤。”
青墨知道他说的是二殿下苏修远,让一个武功高深的人来盯梢,确有动了杀心之嫌。
又过了些时候,那卖油纸伞的人推着车往前走去。
苏行舟将怀中的锦盒交给了青墨:“将这东西送回去,然后带着白砚来城西的废旧民宅寻我。”
那人往西行,西边可是离繁华的主街更远了,他必是去向什么人汇报,而城西能藏人的,也就是废弃的民宅了。
如今京都处处热闹,谁还会在意冷僻的那处呢。
苏行舟跟着那人穿过几条小巷,只见他将车上堆得满满的油纸伞一点一点抬入了一间破旧的油纸伞铺子,接着便没再出来。
苏行舟抬头观察了几处房檐,足尖轻点,稳稳落在了那油纸伞铺子的后院。
忽听得脚步声传来,他翻身上了屋顶,屏住了呼吸。
只见方才那人一把撕下了脸上的伪装,推开了后院的门,向着更西边跑去。
苏行舟只觉那张脸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何处见过,紧追了上去。
那人果然跑向了西边,轻车熟路地穿过一片荒林,窜进了那堆废弃的民宅。
苏行舟快步进了那片民宅,靠着口头一间民居的正门,闭目细听。
脚步声渐渐缓了下来,却似乎离此处并不远。
“咚咚”,“咚咚咚”,“咚咚”……
带有规律的叩门声传来,苏行舟确定了位置,是在他东边,估计就隔了一条巷子。
他施展轻功,踩上了临巷一间民宅的房瓦,又迅速弯下身子,将自己藏在了凸起的房脊。
不多时,那人面前的正门打开,他快步走入了院内。
而那间民宅,此刻就在他隔壁。
飞身跃过两间民宅中的墙,他蹲下身子,轻轻揭开房顶角上的一片瓦,幸而今日有微雪,层层积云挡住了日光,不会随着这点子空隙透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