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敬月与程则渊扶着忧心忡忡的唐言海走出宫门,唐言海愁容满面。
他长叹口气:“瞧今日的情形,陛下是疑心我们了。”
“如今也只能按兵不动,紧盯徐念仪他们了。”江敬月缓缓道。
二人将唐言海送上轿子,看着轿子一摇一晃地远去,伤感的气氛突然自二人中蔓延开来。
“阿月,你在看什么?”风鼓起袖袍,程则渊眉心皱起。
江敬月的双手紧扣在一起:“老师,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她说得委婉,步履蹒跚,身微微佝偻,面容带着几分憔悴,这显然不止是年岁所致。
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唐言海这段时日如此激进。
“病痛缠身,之前宁州盐引案未了,他也是强撑着一口气。”程则渊撑起一分笑,小心翼翼看向江敬月:“阿月,这条路我会同你一起走下去。我信你,你就绝不会是孤身一人。”
唐言海若是离世,只怕太子党会有动荡。他位高权重,身在内阁,太子又少在东宫见门下诸人,各种事务都是唐言海调度筹划。他若死了,仅是太子党内部争权便不好处理,更不要说二皇子一党又会趁此做出什么事。唐言海之下,兵部尚书周玉鸣官阶最高,其为人正直,但不善筹谋。
故唐言海最信赖、最委以重任的是江敬月与程则渊二人,程则渊此语既是表明志向,也是要她放心,他愿意支撑她,成为太子党门下第一人。
“谢谢。”她凝视他眼中的坚定,“目前说这些为时尚早,我们还是去查查下毒之人吧。”
程则渊眸光一暗,低头苦笑了一下,轻轻道:“好。”
只回应了那份支持,那其他的究竟是看不懂,还是不愿看懂呢……
风卷起几缕发丝,他望向遥遥驶来的一辆马车,霎时抹去了脸上的伤感。
“拜见定王殿下、王妃……”二人齐齐行礼。
苏延摆手,打断了二人的礼:“二位大人可是刚下早朝?”
江敬月上前一步:“回王爷,众臣立于乾祥殿外,待太医诊过陛下病情,陛下转醒后才出宫,我二人亦是。”
恭顺有礼,简明扼要,既说了陛下如今情形,又不严明具体是何因由,让他主动去问,苏延加深了落在江敬月身上的目光,绯红官袍,品级不低,女子科举受限于制度,满大晟能做到这个品级的女子也没有几位。
再一扫身旁苏行舟目不转睛的样子,他霎时了然。
“多谢江大人,本王这便入宫了。”
苏行舟随父王母妃而行,浅笑一礼,越过程则渊走开了。
只是没走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去,总觉得宫门口那两道绯红身影站在一处有些碍眼。
柳熙嫦注意到了苏行舟的反应,小声道:“不敢请人来府上,这会儿倒不舍了。”
“我……”苏行舟本想说自己已经请过了,但又怕被父母误会江敬月不懂规矩,只得咽了下去。
程则渊何其聪明,苏行舟的眼神,已经与他当初在栖花楼初会时的,大不相同了。
“到底是新年,世子爷平日总是严肃庄重,今日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四目相接,笑颜相对……
她不自觉想起昨日小舟上的半抱,咬住了唇。
“大抵是王爷王妃归来,合家团聚,得享安乐。”她低低道。
日升月落,光阴流转。天琛帝歪在软枕上,面如槁木。杜谌暗查了东宫和鸾仪宫,都没有什么异样,接下来若要从自己的身边人入手查,他冷冷看向了正端着药走来的季贵妃。
“陛下,药熬好了。”季贵妃温柔地坐在他身侧,命侍从拿来了银针。
针未变色,堂内几人皆放了心。
天琛帝自打知道自己中毒起,疑心越发深重,银针试毒还不够,竟要活人试药。
季贵妃拦住了试药小太监,盈盈下拜:“陛下受此苦楚,臣妾内心有愧。陛下素日待臣妾极好,可臣妾却是个糊涂人,没能服侍好陛下。今日有幸侍疾,这汤药便由臣妾亲尝吧。”
天琛帝看着美人眸中含泪,情真意切,也不由得动容,点了点头。
季贵妃拿起汤匙,浅浅饮了一口。
“若后宫诸人,都能如爱妃一般,朕不知会有多安心。”天琛帝抚着她的手,远远看去,似是段君王与宠妃的佳话。
“臣妾……”
鲜血自口中涌出,霎时让美人面添了三分凄苦,季贵妃话未说完,身子直直栽了下去。
“爱妃!爱妃!来人快给朕传太医!”天琛帝抱着已昏迷的季贵妃,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