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兴致正高,陈纮脚步匆匆,贴近天琛帝身边:“陛下,贵妃娘娘突然呕血,瞧着竟是话也说不上来了。”
这陈纮是杜谌的弟子,司礼监随堂太监,平日里少言寡语,此刻却比他师父还上心。
天琛帝放下手中酒盏,未发一言,匆匆出了殿门。
苏修泽见状,顾不得接苏行舟的话,也要跟上,却被陈纮拦住了:“殿下,陛下估计想跟贵妃说几句私房话,何况这大宴还要您主持呢。”
“多谢陈公公,是我莽撞了。”
玉阶高处,郑皇后仍在与定王妃柳煕嫦说话,丝毫没理会这番变故。
“太子殿下勿忧,杜公公也在陛下身边,定会照顾好陛下。”苏行舟扶太子坐下,缓缓道。
贵妃恐有不好,太子与皇后也觉不宜再起笙歌,匆匆了了残宴,便命诸人各自出宫。
苏修泽送走了母后,一转头,陈纮匆匆从殿外跑入:“殿下,请您去看看吧,陛下伤心过度,奴婢们实在是劝不住呀。”
“你带路。”苏修泽抬腿边走,江敬月瞧在眼里,觉得似有不妥,偏头看了身侧的程则渊一眼。
程则渊摇了摇头,殿下至孝,此时此刻定然是拦不住。
可玉燕宫不光有贵妃、陛下、太子,还有……侍疾的二皇子。
他二人放心不下,转头溜出大殿,趁着夜色去寻了一位故人。
“这两件衣服,二位大人穿着便不会惹眼。”吴岸捧来两件太监衣衫,又叮嘱道:“听陈公公说,陛下下令今夜所有人都不许靠近玉燕宫扰了贵妃,巡防侍卫也是如此,二位可警醒些。”
吴岸算是杜谌新收的徒弟,在司礼监中虽还只是个小太监,但警醒聪慧,很得杜谌看重。江敬月曾来内阁给唐言海送过公文,结识了他,陈纮寻他错处时,还曾帮他遮掩过。
“怎么今晚处处都是陈公公的话,你师父呢?”
吴岸摇头:“我也不甚清楚,陈公公说师父跟着陛下走不开,遣他跑腿。”
“那今夜宫门守备如何?”江敬月追问。
吴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出了一身冷汗:“太子殿下与定王府的府兵是进不来的,陛下自从病后就在宫城守卫处大大加派了人手,硬闯动静太大,还严令太子与定王府的人马若要进宫,必得他圣旨才行。”
那就只剩了宫里的禁军……
“二皇子的人马也进不来。”程则渊偏头宽慰道。
“多谢吴公公,此恩没齿难忘。”江敬月正要行大礼,吴岸一把拉住了她。
“别跟我客气了江大人,师傅知道谁才是对陛下好的人,我也知道。”
树影森森,月色凄凄,二人凭着吴岸指的方向快步走着,倏然一道白光闪现,架在了江敬月面前。
是一把长刀。
“你二人是哪个宫里的,在这里做什么?”那禁卫冷冷发问。
早就觉得他们的走路姿势有点古怪。
程则渊偷偷拉住江敬月微冷的手,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本世子命他们到皇后娘娘宫里取御赐的节礼,严副统领也要问吗?”
刀落在地上,严继春慌忙一礼:“拜见世子殿下。”
他双眼锐利:“节礼该由专人送到各府,怎么要殿下亲自派人取?”
苏行舟嗤笑一声:“皇后娘娘今日宴上瞧见我欢喜,又多赐了两样东西,也要你向你报备吗?”
“臣不敢。”严继春把头低得更低,保不齐是皇后私下拉拢定王府的东西,自己还是少过问为妙。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敬月缓缓站起身,看向了苏行舟。
数日未见,他模样未改,只是此刻眉头微蹙,目光则落在她被程则渊抓住的那只手上。
江敬月猛然缩回了手:“多谢殿下解围。”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快去吧。陛下命暗卫监察定王府,我不能在宫里过夜,只能帮到这里了。但我会派人守在侍郎府门口,若你天明还不归来,我必再入宫。”
“无论今夜如何,都要护好性命。人在,一切才有转机。”他又看向程则渊,目光切切,“还请相互照应。”
他本想再说句“保她无恙”,但觉得这会折了江敬月的气概,他信她,会迎着第一缕曦光归来。
程则渊敛了嘴角的一丝酸涩,舒展眉目,温和一笑:“殿下放下,我二人齐心,必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