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想还我的情,就放我自由,别自作主张替我做选择。”
她怎么忘了,那句诗的前半句苏行舟也能听出来,这是算准了她会去找长公主,故意引她上钩呢。
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
苏行舟收紧了一寸手臂,幽怨道:“那你为什么替我选?”
“为什么选择让我误会你,让我怨恨你,让我接受你的死讯!你怎知我们不能共担风雨!”
他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闻听她死讯那一夜,他放下了横在脖颈的那把长剑,打马匆匆赶往诏狱,可只有冲天烟雾和越来越小的火光,他们说判处死刑之人的号牌仅此一份,绝不会错,他们说她畏罪自尽,有守卫亲眼目睹。烈火焚身,她该有多疼……
日日长醉,是因为喝醉了便能入梦,梦里至少还有遇见她的可能。
滚烫泪珠落在江敬月的侧脸与手背上,灼热了她的皮肤,既非局中人,便可以安然度日,又怎么忍心让你搅入这一路风雨。
大掌抚上她的脖颈,厚重的茧摩挲着雪白的肌肤,笃定道:“江敬月,我欠你句‘我心悦你’,如今我给你。”
“你能不能……也把欠我的那句给我?”他哽咽出声,记忆如潮水涌入,“我们……本该是一生一世,情投意合。”
他曾经确实被那些半真半假的断情之语唬住了,以为她与自己只是逢场作戏。可当程则渊非要他死时,他看到了程则渊眼中的滔天妒意。
能引得那样骄傲的人生妒,只有一个原因:江敬月心里有他。
可惜他参透这一层不久,就得知了她的死讯,他还没有亲口听她说一句喜欢。
“够了!别说了!”每一句都重重砸在她心头,痛得她不敢看他的脸,“爱你又如何,我不是只为了情爱活着的!”
“我不欲伤你,可举目四望,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难道你要因我让定王府满门遭祸吗!”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瞪着赤红的眼:“苏行舟,别疯魔了,快放了我。”
苏行舟慢慢阖上了眼,他不想再一次听到她的死讯了,不想和她再一次生离死别了。
“王府生我养我,父王母妃与汐儿的命,都比我的命重要,所以我不会做有损他们的事。再有半年,我会让他们远离京都。”
他垂头低低一笑:“我做得了自己的主,我能左右自己的命。”
“你说你危险,要我离你远些,你怕我因你而生祸,怕我在这局棋里尸骨无存。”
他神色痴狂,贴近江敬月的耳畔:“可我不怕。这条命我拿来和你捆在一起。”
“你来辅佐我,我去争那九五至尊之位。生死荣辱,成败是非,我们都在一处。赢了,你我百年相好,输了,不过是两条命。”
“所有阻拦我们的,都送上西天。”
从天琛七年到建兴二年,他不想再等待下一个九年了。
她不解地看向苏行舟眼底的癫狂,他怎么疯成了这样……
坐上那个位置,注定要一生谋算,饱受桎梏,他爱北境的风,所念所求是守一方安宁,报效家国。怎么会甘心此生都困于京都。
且以宗室身份夺位,各路藩王皆能讨伐,后患无穷。
“君王与谋士,本就是互相利用,互相牵制,清醒者方能万事成。你我私情太重,他日临危,我要以命相搏,你是选皇位还是选我?必会因情乱智!我不要与你结这必输的盟约。”
她目光直率,斩钉截铁道:“你的命,我不要。我的命,也不想给你。”
苏行舟似乎早已料到了她的答案,缓缓道:“你口是心非太多次了,次次哄得我肝肠寸断。所以这一次,我来做主。”
“还记得刚来时我说的话吗,你在我心里,珍贵得很。”他眉目疏朗,神情桀骜,“既是珍宝,我不会再弄丢了。”
江敬月气得发抖,奋力挣开他的怀抱,连踢带打将他赶下了床。
“出去!”
“苏行舟你若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任由我们之间横生痴嗔怨怼。”
为情自缚,他便就只有这点出息了吗。
黑压压的云层堵在头顶,莲叶间的几只鱼儿跃起翻滚,苏汐怀拿着伞站在望舒轩外,看向泪痕未干的兄长。
“兄长,何必呢?”
江敬月火烧牢房那一晚,她盯着距离兄长脖颈仅余一寸的长剑,吓得瑟瑟发抖。
如今,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她也不奇怪了。
“比起痛失所爱的那些时刻,至少如今,我能看到她。”
那是他一见钟情的人,也是他日久生情的人。两次,他都爱上了她。无论她意气风发,无论她世故圆滑。
七载相思无人知,再度相逢却误会重重。好不容易识破卿心,却要与她死别,他真的受够这些折磨了……
“就让我自私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