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哪有什么怜惜不怜惜的。”宁琼芷眸色黯淡,轻叹一声。
登临后位,她的夫君越发连当初伪装的温情都没了,日日琢磨的都是怎么削去父亲手里的兵权。
徐念仪轻笑一声:“娘娘勿忧,有国公爷和小皇子在,您还怕没有来日吗?”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蛊惑,听得宁琼芷心头一颤,若衍儿能早日登基,她何须再像现在一般……
“昭齐长公主失踪之事,臣愿意帮娘娘摆平”,徐念仪顿了顿,恭敬一礼,“但求娘娘许臣一同图谋来日。”
绯红衣袍的女官低头躬身,姿态谦卑得很,可眼底是藏不住的野心与锐利,看得宁琼芷心头一热。
这位大晟如今手握重权,一人之下的女官,正在邀她携手走向那权力之巅,若真有那一日,她不会再担心成为下一个郑皇后,也不用再忍受苏修远的无情与猜忌,可以安享所有尊荣与权力。
半晌后,宁琼芷上前一步,扶起了徐念仪,郑重道:“若得徐大人相助,乃本宫与衍儿之幸。”
宫道上的徐徐秋风将记忆拉回,宁琼芷眸中仍有惊恐之色,却见徐念仪含笑道:“秋日里残叶落败,娘娘踩到难免脚滑,臣会为娘娘一一扫去。”
回到尚书府后,琴昭靠近徐念仪,担忧道:“大人此计拉拢了皇后,可也让长公主有了更多逃离京都的时间,奴婢担心……”
“我就是要让长公主跑远些,不然怎么壮大势力,又怎么打回京都。”徐念仪打断她的话,神色慵懒。
琴昭秀眉蹙起:“您不怕她真一路打回京都吗?”
“她敢果断逃出城,必是已有了能助她的军队。可昔日太子党之人已尽数依附程则渊,没了江敬月,仅剩的那几人也翻不出什么浪。所以即使能助她回京,也断断胜不了陛下。”
她冷笑一声:“正是此必胜之局面,才好劝陛下御驾亲征呀。”
琴昭眼眸睁大,陛下登基时日尚浅,御驾亲征确实是立威的好手段。而御驾亲征若有个闪失,少不得要援兵救驾。
哪里还有比宁国公手下军队更好的援兵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徐念仪理了理袖袍处的褶皱,“国公爷领兵多年,最是知道分寸。当年先帝便派他救过郑氏一门。”
她语调平常,似乎只是在闲谈一件小事,琴昭却觉得恐惧一寸寸爬上肩头,毕竟当年宁国公做援军,可是让郑氏满门都死在了战场上。若日后宁国公再做援军,岂不是要陛下……
“这还是当年先帝为了扶持陛下,给他找的好亲家,以先帝之道还治陛下之身,岂不精彩?”
“若陛下不需援军呢?”琴昭发问。
徐念仪以手支颐,眉眼弯弯,自有种风流妩媚,声音柔婉:“有我陪着他,他会需要的。”
苏修远要满天下搜捕苏映卿的消息传到程府时,程则渊正与温秋蘅商议如何劝谏陛下安置城外流民,二人对坐堂上,皆是眉头紧锁。
“京都这张深网何时漏了口子,让长公主想逃便逃?”程则渊搁了手中的笔,露了几分少见的怒意。
温秋蘅微微蜷起手指,勉强笑着说:“便是出去了,她也没有再回来的本事。”
“阿蘅。”程则渊似笑非笑,神色幽幽,往日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有两分阴骘,“你不觉得这出戏在哪看过吗?”
“像不像当年她的那出救太子?”
堂内静极了,只剩了二人轻微的呼吸声与檐上的鸟鸣。
温秋蘅一脸不可置信,急道:“她早就死在一年前了,怎么可能是她!”
他稍微放松了口气,目光悠远,忆起了玉燕宫大火。
“当年蒙长公主搭救,她要我和江敬月保重自身,以待来日。”
他眸光一冷:“我怎么觉得,这就是她们求的来日。”
温秋蘅紧紧揪着衣袖:“就算她没死,当年她在京都就输了,如今又有何惧?”
“你似乎……很恨她?”程则渊挑眉,这似乎是静默寡言的温秋蘅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态。
温秋蘅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喜欢活在她的影子下。”
程则渊知道她是在说现在的一切,刑部侍郎之位,昔日太子党领头人的位置,或许……还包括与他同进退的机会。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女子的野心比他想象得还要大。他方才,真是不该疑她。
鬼使神差,他牵上了温秋蘅垂在桌边的手,比往日更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