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李叙说来接她,她就一直画到李叙来;有时候李叙说今晚不回来了,她就画一整夜,然后在第二天清晨,赶在李叙回家前先他一步回去。
后来事情败露,李叙再也不通宵出去工作。
某一天李叙又因为被各种琐事缠身,十二点多了才来接虞鸢。两人走在路上,李叙突然问她在画室有没有要好的朋友,虞鸢连想都没想就说没有。
李叙又问休息的时候有没有人和她说话,虞鸢想了一会儿,反问他:“老师算吗?”
他让虞鸢多和别人交流,多交朋友,虞鸢问他为什么,李叙沉默了几秒,干燥温暖的掌心覆盖在虞鸢的脸颊上,手指划过她眼下的青黑,“我希望你能多交朋友。”
虞鸢后来交了一些朋友,即使在她离开李叙之后,她仍然也会少量的参加一些社交活动。
当时李叙未曾言明这样做具体有什么作用,虞鸢至今也觉得社交活动不是必要的,但李叙希望她这样做,而她又一直很听李叙的话。
因此,无所事事龟缩在家的第四天晚上,虞鸢还是答应了沈斯弈的聚餐邀约。
其实在给虞鸢发完邮件的第二天,沈斯弈就已经回归故里,但因为虞鸢拒绝了他的接风邀请,所以二人直到今天才见面。
也不仅仅只有他们二人,还有画展的策展人,一些重要的工作人员等。
是一家开在四合院里的私房菜馆,听说每天只接待三桌客人,虞鸢进大门的时候看见正房亮着灯,已经有人在吃饭了,他们进了右边的厢房。
菜色偏清淡,多是江南菜系,用的是古方,菜在他们来之前就点好,虞鸢没有看菜单的机会,只听每到菜上来服务员报的菜名,实际联系并不多,取个意境。
聚餐总是错过虞鸢的晚饭时间,她本来是不打算吃任何东西的,但主办方的人一口一个虞老师,又给她敬酒,又问她是否合胃口,虞鸢还是象征性的吃了点好消化的蔬菜。
他们喝了一些酒,都是年轻人,沈斯弈又是不管在哪里都很能吃得开的性格,很快话题就不止局限于刚开始的生硬客套。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今天也在这里吃饭!”
“真的假的?这种消息都让你知道了?”
“骗你干什么,我还是有点人脉的好吧。”
沈斯弈不明就里,问道:“那位是谁啊?”
“元蔚那位。”
沈斯弈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对国内情况了解的也不多,但他家境不凡,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多少还是有些耳濡目染,那人这么一解释也明了了。
有人试探着说:“要不给他递张画展邀请函?”
“他会来吗?”立刻有人反问。
“……”当然是不会的,大佬哪儿有那么闲,但还是不愿把话说太死,“也不一定吧,那位不是出了名的喜欢收藏油画吗?好赖先送一张……”
虞鸢对于不感兴趣的话题都选择完全过滤,所以她很能忍受别人在她旁边说些“废话”,但今天包间里有人抽烟,虞鸢讨厌烟味,即使无故离席并不礼貌,虞鸢还是趁他们不注意走了出来。
月色很清亮,月光一片一片落在四合院的砖瓦上,清霜似的,没有声音,让她想起了以前很多个和李叙度过的夜晚。
筒子楼地处闹市,房子也不隔音,很少有安静的时候。近处有小孩哭闹着不愿上学,老人扯着嗓子在楼下聊天,自行车铃铛响个不停,远处有往来的汽车,热闹的餐厅、小摊小贩,即使到了深夜隔壁偶尔也会有夫妻在声嘶力竭的吵架……即便如此,大体上深夜还是寂静的。
虞鸢喜欢这种寂静的时刻,她经常在半夜醒来,一束月光透过玻璃窗打在她房间的地上,她轻轻掀开被子,下了床,把窗户打开。
有一回她突发奇想,踩着凳子翻出窗外,坐在了窗户上,双腿悬在空中摇摇晃晃,晚风吹遍她全身。
门正对着窗户,李叙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虞鸢转头对他笑。
筒子楼对面都是一片低矮的自建房,没有遮挡,深蓝色的天空在她身后,银色的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雪白的肌肤染了清冷的霜,笑意浅淡,透着沁骨的凉。
李叙短暂呆滞,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三两步过去抱她下来,虞鸢下意识攥紧他胸口的衣服布料,凑近他耳边,声音也跟月光似的:
“李叙,你心脏跳的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