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把她最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隔天下了小雨,气温骤然下降,无怪立春已过,羽绒服的销量仍长久的排在榜首。
原先是打算去公园写生,洗了澡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吹干,小雨已经淅淅沥沥。
联合画展开展在即,直到开展那天,没有多余的事需要她。也不能一直闷在家里,总要找些事打发时间,她搜索了一家咖啡厅,带上素描本出门了。
咖啡厅位于整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区,周围都是高楼大厦、高档购物中心,是白领、上流人士的聚集地。
装修简约不失高级,是网络上推荐的必去打卡地,但是因为人均消费高,又是工作日,虞鸢去的时候人是很少的。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了一杯咖啡,邻座是一个正在用电脑工作的男性,正前方则是一个打扮休闲的女生,手抵着脑袋正在休息。
几乎不要构思,虞鸢面朝窗外,摊开素描本,拐角处的花店跃然上纸。
在她认识的人中,除老师之外,沈斯弈画光是最厉害的。
他善用蓝色,光在他的手下不仅明亮,也不止代表热烈,而是充满着神性,于静谧之中散发着温暖,在炙热下迸发出寒意。他画里的光能把一切贫困、肮脏、艰苦的场景扭转,任何人都能在他的画中汲取到救赎与生活的力量。
同一个老师,虞鸢的画和师兄的画完全走向两个极端,即使是生活中明亮轻松的场景,在她手下也是压抑而沉闷的。
她的画多用迟滞、阴冷的色调,充斥着孤寂与荒凉的氛围,模糊不堪的人形仿佛幻影,寂寞疏离的画面令观者喘不过气。
老师总说她的画里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只提出问题的艺术是空洞的。
虞鸢听不懂,这世上有太多她听不懂的话,她经常追问为什么,但大多时候她都得不到回答,这次也是。
不新鲜的花就会立刻被处理,花店的氛围是很难画出颓败感的,鲜艳娇嫩的花啊、郁郁葱葱的叶片交织在一起,即使只是用简单黑线勾勒,也足够让人联想到清新与热烈的氛围。
虞鸢尝试模仿师兄的画,她加重了阴影的地方与线条的复杂程度,企图用强烈的反差来突出光的救赎性,但等她画完所有,却发现她故意给光留白的地方是如此突兀,仿佛那一束光就不应该出现在画中。
“虞……虞鸢?”程宇泉边说边走过来,“真是你啊。”
虞鸢皱了皱眉,在这里遇见程宇泉并不奇怪,因为她本来就是特意在李叙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
但她想遇见的人并不是程宇泉。
程宇泉自顾自坐到虞鸢对面,虞鸢问他喝什么,他说随便,虞鸢便叫服务员拿来菜单,随手一指:“这个吧。”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常人就算听见随便两个字,真正点餐的时候还是会征求一下那个人的意见,像这样完全不在乎旁人,果断做出决定的也只有虞鸢了。
或者不应该说果断,应该说是冷漠、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上次李叙忙着要走,他没空多说,好不容易再遇见,程宇泉过来之前打算痛骂虞鸢一顿,然后潇洒离开,也算给李叙出了一口恶气,但真正面对虞鸢,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一句话。
虽然不比脏话直白,但嘲讽意味是十足的。
虞鸢沉默了一会儿,把同样的评价还给程宇泉:“你也是。”
“……”
虞鸢其实没看出来程宇泉到底变没变,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除了李叙,别人她都不太在意。程宇泉见面就说这话,她听不出好坏,以为是某种久别重逢的社交用语。
程宇泉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过这么多年情商还是一如既往的没长进。
“你来这儿干嘛?”想起上次见面的场景,嘲讽地笑道,“没钱了想起李叙来了?”
“我想见李叙。”
虞鸢回答的是第一个问题,但程宇泉自动把她的回答当做两个问题的答案。
他向来眼含三分笑意,极少动怒,此刻眼里的玩世不恭全然消失,彻底沉下了脸:“虞鸢,做人不能这么不要脸,你还嫌害的李叙不够吗?”
嘲讽地笑了一下,“真以为送了两幅破画,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我没这么以为。”
虞鸢垂眸,她讨厌和李叙之外的人交流就是因为这样。
她的想法很简单,说话也只为表达字面意思,但大家好像特别喜欢把一句简单的话解读出四五层意思,那虞鸢就不得不开始解释,但解释了人家也不信。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交流,反正大家只相信自己的感觉,那就全部留给他们自己发挥算了,不必浪费虞鸢的时间与精力。
但虞鸢还是因为程宇泉的话而情绪低落,也许李叙也是这样看她的,所以才会不理她,才会生气。
程宇泉看着她,愤怒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奇:“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走啊?有什么隐情吗?”
因为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放弃原本的爱人远走他乡,如果是这样,虽然俗套,但也勉强可以接受,至少证明李叙的付出不是喂了狗。
“没有,我只是想出国上学。”虞鸢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