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已成了他的前任，毛莹莹苦涩地自嘲。

班级的毕业晚餐吃得很是热闹，告别时又有些寂寥。有些要好的，两三成群，约各自的会去了。

毛莹莹和周珊一起哈拉了半天。迷迷糊糊间想着要去哪里？

“我未婚夫来接我了。”周珊笑得甜蜜。

毛莹莹笑笑，毕业就结婚竟然是在换男朋友如换衣服的周珊身上。

挥手告别。

说好了都不哭的。

眼泪却流了下来。

周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电话却响了起来。

黎世杰。

好久没联系的人。

她已经许久没想到这个名字了。

“我在你校门口。”

“这么晚，你到学校来干嘛？”

“今天你毕业啊。”

毛莹莹竟然打了个嗝。

“你喝酒了？”

“果啤不算酒。”毛莹莹笑。

黎世杰找到毛莹莹的时候，毛莹莹正一个人坐在湖边，不知是灯光还是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更加柔亮。

“你怎么才来！桥枫……”

黎世杰转身想走，却看到毛莹莹大声地哭了起来。

黎世杰知道她认错人了，他不再犹豫，走了过去，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毛莹莹在喊出名字的那一刻就清醒了，她知道自己刚才喊错……了，她知道来的人是黎世杰，可她……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我一直想着，要忘记要忘记，可一想到真忘记，又心疼得不行。可不忘记，我又每天都好想他。没了他，我好像就没办法看见阳光了，每天都泪如泉涌。我好痛苦。现在我想明白了，不用忘记。就在心里吧，永远地埋葬在心里。因为我根本忘不了他。想到他就在我心里，就像他一直都陪着。我就好受多了。”

“其实，我被甩是应该的。那是迟早的事，因为一开始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三心二意，用心不纯。”毛莹莹拿了一罐酒，一口酒入喉，辛辣的感觉，“这东西怎么会有人说好喝？”她笑着说，又仰头连喝了三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她毫不介意，胡乱地抹了一把。

黎世杰夺过毛莹莹手中的啤酒，从她断断续续、只言片语中，他明白了，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而且她还是被甩的那个。

“大二的一个冬天，他来找我借书。我就傻啦吧唧地借给他了。然后还书的时候，他说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当时拒绝真没多想，不过是本书，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这么客气。第二天，他又等在我宿舍门口，要送我巧克力。我就傻乎乎地收下了。这么一来二往，我好像总是碰到他，操场、食堂、小店，甚至是放学的路上，他总是不经意地出现，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他和他同学一起。我才发现，他长得很高，在从群中，总是一眼就能见到他。他好像特别喜欢白色，白色的线衫、白色的毛衣、白色的夹克，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甜甜的。”

“说来奇怪，我们明明是两个系，我们的教学楼、宿舍离得并不近，可那一个月我好像老是碰到他。”

毛莹莹捏着酒罐子，郑重其事地又喝了一口，还是辛辣的味道，“这酒的味道，就像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天。那天，他邀请我去听他们社团的联欢会，他唱了一首歌，《海阔天空》，他特别喜欢张学友的歌，而且唱得很动听。那天，全场都在给他鼓掌，他说，今天他要向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子告白，希望她可以答应。他的眼睛看着台下 ，又好像看着我。那天的灯光打得很暗，我知道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脸，但我知道我肯定脸红了，我的脸赤辣辣的。他走下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拖着两条好像被绑了千斤重石头的脚逃跑了。他当然很快就追上了我，他说，莹莹，你知道，我追你很久了，今晚你能答应我吗？做我女朋友。”

“我那时候整个人都懵了，我知道他肯定是在追我，但其实我并没有想好。只是我为什么不拒绝，嗯，那时候我在等另一个人。是的，学长，学长我已经认识一年多了，大一的时候是他接的我。云学长，他长得真好看，不过比起儒雅的学长，叶桥枫多了几分倜傥不羁，而云学长就像冬日里的阳光，和他在一起总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很舒服。可是，一年多了，从大一等到大二，云学长偶尔会约我打网球，偶尔会约我去图书馆，甚至一起去吃午饭，他也经常给我发短信，分享一些日常给我。可是他却始终和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第二天，在答应回复叶桥枫之前。我约了学长，约他一起打网球。我告诉学长，叶桥枫向我表白了。我问学长，我要不要答应？学长却马上笑着回复我，他说，你喜不喜欢他。”

“我没有回答他。那天我的胆子却特别大，我问学长，你喜不喜欢我？”

“毛莹莹，你……”黎世杰彷佛有点咬牙切齿，但终究克制着自己败下阵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毛莹莹，你真花心。”

“学长没有回答。但是我懂了。他不喜欢我。那天和学长告别后，我一个人回宿舍。在宿舍楼下，我看见了叶桥枫，抱着一束很大很大的红玫瑰。他好像追我追得有点轰轰烈烈，他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又帅，对我又好，我怎么能不心动呢？”

“我们就在一起了。那天晚上的月亮是弯弯的，但是却很亮很亮。在那样的月光下，我的初吻是辣辣的。我记得很清楚，很辣很辣。我的眼泪是咸咸的。”

“那天，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可是初吻的感觉一点也不美好，是悲伤，我脑海中反复想着学长的那句话，喜不喜欢，是的，谈不上喜欢。因为，我只是想谈恋爱。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让我彻底忘记他。”

毛莹莹的眼泪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滚落下来。眼泪是烫的，但落在黎世杰的手上，他却感觉到了凉意。他甚至想嘲讽两句，呵，她的感情史真够丰富的，才大一大二，就要靠新的恋爱忘记别人？但他还是不忍，他听见自己涩然的声音，“忘记谁？”

“一更，封一更啊，他的名字是不是很诗意，像一首诗？我喜欢他的时候，才初二。也许我初一就已经喜欢他了，只是，只是初二他和其他女生走得那么近我才知道我的难过，我的心痛。他只是我的一段暗恋。暗恋一个人太痛苦，太压抑了，所以我决定要忘记他，所以我决定要结束这段从未开始过的感情，我一个人的感情。”

“我听周珊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开始新的恋情。所以我才决定要谈恋爱的。我才开始打扮自己。我原以为云学长是那个老天派来拯救我的人，原来叶桥枫才是，叶桥枫将我从暗恋的痛苦和阴暗中走了出来，可是……”

毛莹莹笑着掉下泪来，“可是，他却让我更加痛苦了。”

“我和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未来，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他的新娘。但是……”毛莹莹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酒，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凄惨地说，“但是我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真得分手。”

“可今天，他和我说，他交新女朋友了。他不想因为我而让她不高兴！”

“呵呵，我真想问问他，我和他在一起两年，他妈的八百多天！他和她在一起多久？才多久？我猜是那个跳舞的女孩子吧，那么最多也不过三个月吧，怎么能！他怎么就舍不得她伤心了！他怎么就舍得让我伤心了！让我这么伤心！”毛莹莹大哭起来。

她的眼睛因为挂着透明的泪水而更加闪亮，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颤抖，毛莹莹的眼中仿佛闪着亮光，因为泪水还是什么，他不知道。黎世杰一把拉过毛莹莹按进自己的怀里。他一只手安抚在她的后背，一一只手下垂着，但却紧紧地攥着拳头，他克制着自己想狠狠吻她的冲动。他多想，把这一个个名字，从她的脑海里，从她的心里抠掉，抠得干干净净。

无声的哭泣潮湿了他胸膛的衣衫。

七月初，参加完周珊婚礼后的一周，毛莹莹就出国了。

毛莹莹走的时候，黎世杰没有去追。

毛莹莹不知道，黎世杰曾经突然间很后悔，后悔那晚他不该去的。他一开始就该想到，毛莹莹诉说要找的是闺蜜，那么他便不该去倾听。

可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特意从意大利，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飞回来，就为了在她毕业礼这天，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该死的，她叫错名字的时候，他为什么就没有利落地转身走。

他为什么要听她讲那么多“辉煌”的情感？

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因为，他真得介意得要死。甚至，他都觉得自己没法再爱她了，因为他恨得要死，嫉妒得要死。却不知道这股火要发到何处。明明，他一开始就知道她有男朋友的。而且，他们很相爱。远远的都可以感觉到她和那个叫叶桥枫的男友谈恋爱有多么甜蜜幸福。因为她整个人都洋溢着春春的活力和恋爱的快乐、美好。

当然毛莹莹不知道，其实她出国的那天，黎世杰还是去了机场，他远远地看着她扎着两个辫子，对着她的发小姐妹，还有她的父母挥挥手，笑着告别。

他看见她眼里含着闪亮的泪光，就像那晚一样。

他终究没有走上前去。

那显得有些儿幼稚的辫子当然是毛莹莹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姐妹陈婷婷扎的。

陈婷婷说“我给你扎辫子，一会你给我扎。这是咱们幼儿园第一天见面时的发型，等你从伦敦回来，还得是这个发型。”

“遵命！”

“莹莹，平安。等你回来。”

这五年，每一天都过得这么充实。

告别彷佛就在昨天 。

毛莹莹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