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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N 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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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庭南敲响公寓的门时,燕惊秋恰好要出去,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两人默默对视几秒,程庭南把公寓钥匙递了过来,他没接,程庭南就把钥匙扔在了地上。

“燕惊秋,从此以后我们俩就再也没关系了。”

“庭南,我……”

程庭南等了一会儿,见他没能把话说完,讥讽道:“你什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问题,我告诉你,你这样子下去,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燕惊秋皱着眉,把钥匙捡起来,说:“我有鹤洲!”

“他现在愿意搭理你,过段时间肯定又要被你逼得受不了一走了之。”

“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没有哪个人有义务无条件为你付出,我已经没有耐心再陪着你了燕惊秋,不要再像个只会无理取闹、无所欲为的小孩了,否则真的没有人会留在你身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燕惊秋握紧了手里的钥匙,在门口站了良久。

九十点的时候,他来到了医院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行人,没有给梁鹤洲发消息,也不进去,就这么站着。

脑海里一直横亘盘旋着程庭南说的那些话,孤独终老这几个字,像冷不防炸响的夏日惊雷,震得他心中惶惶。

他害怕程庭南一语成谶,过不久梁鹤洲又会一声不响地消失,总觉得该做些什么,焦躁了半晌,跑去街对面买了一罐热茶,想着,等梁鹤洲出来的时候,把这个送给他暖暖手。

但是梁鹤洲一直没出现。

傍晚,天上开始飘雪花,雪势渐大,他没有带伞,躲在近处一棵树下,但肩头还是堆起了薄薄一层雪。

大门岗亭内的保安几次叫他进去躲一躲,他都拒绝了。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他终于看见了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梁鹤洲。他也没有撑伞,低着头,脚步匆匆,自顾自站在街边拦出租车。

他立刻跑过去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

燕惊秋冷得脸色惨白,鼻头通红,瑟瑟发抖,说不出话,只是把早已凉透的一罐茶递给他。

梁鹤洲接住,问:“怎么了?”

“它……冷掉了。”

没头没脑一句话,梁鹤洲也没追问,拍下他头发和肩膀上的雪,握住他的手放进自己口袋,揽着他一起坐进了车里。

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干燥的热风直往脸上扑,燕惊秋眨了眨眼睛,眼泪便掉了下来。梁鹤洲就让他枕在了自己腿上,轻轻地抚摸他的潮湿的头发。

“等了多久?”他问。

燕惊秋嗫嚅着说:“上午开始……”

梁鹤洲一怔,皱着眉头,手掌搭在他额头试他的体温,稍稍有些烫。

“你发个消息给我,我可以抽空出来见你,非要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在想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蹭在他裤子上,没有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或许是想赎罪,莽莽撞撞的,又害得梁鹤洲丢了工作。他也不懂到底该怎么弥补,好像也只有在冷风里站一站,这么惩罚惩罚自己了。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梁鹤洲把外套脱下来裹在燕惊秋身上,才拉着他下车,一路走在前面,挡着风。

进了单元门,他没让燕惊秋爬楼梯,抱着他上去,进屋后直接把人送进了浴室,又出去找了退烧药过来。

“先把药吃了,洗个澡,我出去一趟。”

燕惊秋拽着他,挡在门前,急急地问:“你去哪?你还回来吗?你别走。”

“我当然回来,不要吃饭么?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太冷了。”

燕惊秋还是不松手,梁鹤洲没有办法,浅浅地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耳廓:“十五分钟,我就回来了,你看着时间。”

燕惊秋红了脸,捂住耳朵,慢吞吞拉开了浴室的门,放他走了。

他吃了药,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淋水,浑浑噩噩的,好像过了很久,又只有几分钟,浴室的门被推开,梁鹤洲走了进来。

他举着手机给他看了看时间,确实只过了十五分钟,一边卷衬衣的袖子,一边说:“先睡一会儿,煮粥给你喝。”

他眼眶热热的,鼻子很酸,伸手抱住了他,弄得两人身上全湿淋淋的。梁鹤洲没有说什么,挤了洗发露揉在他头发上,草草冲了冲,用吹风机吹干,抱他回了房间,又去厨房忙活。

他本来不想睡,但鼻尖全是梁鹤洲身上的味道,很安心,听着飘过来的切菜声,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只过了半个多小时就被叫醒吃饭。

一碗青菜瘦肉粥,他全部吃完了,难得有这样的好胃口。

吃完饭梁鹤洲收拾厨房,他站在旁边,看着他被冷水冻得通红的手,一阵心酸,一句“对不起”自然而然地从嘴里说了出来。

梁鹤洲顿了顿,把碗放在架子上沥水,凑过来靠了靠他的额头,说:“还没退烧,回去躺着吧,我还要去医院,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燕惊秋握住他的手塞进衣服里,又说:“对、对不起,是我不……不对,我错了。”

这一次说得磕磕绊绊,生硬牵强。梁鹤洲看着他潮润的眼眸,分辨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像先前的那次道歉一样,只是把这三个字当做交易的工具。

从一开始,燕惊秋就是那么凌厉尖锐,伤人的话和举动,总是像暗器一样放出来,冷不丁扎得人鲜血淋漓,偏偏他本人无知无觉,以至于现在,真诚的歉意在他那里显得虚伪,像如假包换的谎言。

但他摸着燕惊秋微微发烫的脸颊,还是轻声回了句:“没关系。”

燕惊秋又怯怯地说:“不要讨厌我……”

他没应声,抱起他回房,轻拍着被子哄他,等他睡着后又等再待了一会儿才走。

到医院时已经快要十点,裴素丽睡着了。

她呼吸声很重,胸膛起伏很大,梁鹤洲看着,总害怕下一口气她喘不上来,就这么走了。

住院这几个月,她瘦得脱了形,皮肤皱巴巴贴在骨头上,已经连下床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都困难,晚上时常因为咳嗽难以入眠。

或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裴素丽近来时常提起梁以材,精神也不大好,会抓着梁鹤洲的手,问说你爸爸到哪里取了,会聊起年轻时和梁以材如何相遇如何结婚的事情,会说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尽管梁鹤洲并不愿意,也不觉得能找到梁以材,或许那人早就死了,但为了裴素丽,还是答应她会去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他守在病床边,一晚上没睡,凌晨五点多闭了会儿眼睛,被敲门声惊醒,出去一看,是宋寒清和虞然。

两人全副武装,虞然还背着包,似乎要出远门。他和梁鹤洲打过招呼,坐到了一边,留他和宋寒清说话。

“注意身体。”

梁鹤洲点头,问:“你们去哪儿?”

“陪然然去瑞士滑雪,七点的飞机,走之前过来跟你说一声,我们大概要年后才回来了。”

他递来一张名片,又说:“这是我经纪人,他手底下有个刚出道的小艺人,过一阵子要去拍戏,想找你去当武替,我帮你问过了,拍摄地点就在桃湾,你妈妈现在这样,你也不方便出远门,你先和他聊聊,要是想去我已经跟他说了,多关照你一下,不去也行,你自己拿主意。”

梁鹤洲接过名片道谢,问:“能请你再帮个忙吗?”

“说。”

“找个人,叫梁以材。”

“你爸?”

“嗯。”

“行,有消息了我跟你联系,那我先走了。”

“玩得开心。”

等再回到病房,裴素丽已经醒了,说今天格外想喝牛骨汤。

他立刻赶去菜市场买菜,回到家进门时才发觉忘了买早餐,想着放下东西再出去一趟,可往里一探头,竟看到桌上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几个小笼包和鸡蛋。

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又退出去看门牌号,以为自己进错了门,迟疑地迈进去,看见燕惊秋在厨房,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弄出好大的动静。

他放下东西进去,喊了声“小秋”,燕惊秋看见他就涨红了脸,挠挠耳朵又碰碰头发,说:“你回来了啊。”

“在干什么?”

“我想喝水……烧水的时候被烫了一下。”

“给我看看。”

燕惊秋把手递出去,梁鹤洲握住,把他拽到怀里,捏着他红彤彤的指尖,问:“你出去买的早饭?”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了我想吃的南瓜粥。你告诉我你想吃的,我一定记住,下次买你喜欢的。”

梁鹤洲突然觉得一切都好不真实,像在梦里。他摸了摸燕惊秋的脸颊,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

这三个字听起来这么陌生,好像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闯进燕惊秋的生活。他心如擂鼓,结结巴巴地回:“不、不用谢。”

“头还疼吗?”

“有点,马上就会好的。”

梁鹤洲握着他的指尖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说:“吹吹痛痛飞。”他勾着唇角,眼尾上扬,眼里的笑意像水一样溢出来,春风般和软。

燕惊秋心口一热,紧紧抱住了他。

好喜欢你,好想和你一起,不想孤独终老,就算死了也要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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