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外是一片片灰沉沉的海和天空,灰烟和阴云一起上下悬浮,是另一种叫人压抑的海天一色。一排排紧凑低矮的平房像浸湿的水泥地一样堆在地面上,比天空更要阴沉,包裹在其中的人便也萎缩着弓背弯腰,艰难的熬过一天又一天。
总有熬不过出逃的住客,无异于从一个笼子钻到另一个笼子——远处就是漫天的战火,那里的云比滩外更加脏污,尽是一旦沾上就再也洗不掉的血腥味道。
“真是怪了……前段时间去城里看报,明明说已经要赢了。”青年忧心地叹了口气,他提着买来的零星几个土豆,走到柜子前摸了把挂面。房子很小,尽管青年收拾的一尘不染,但生活用具堆叠在一起,还是显得分外拥挤。发霉的墙面旁边就是一张年岁已久的木桌,上面整齐的收纳着一打报纸,桌角边勉强支了个小灶,一顶少了一边把手的小锅安稳待在上面。
生火,烧水,将土豆处理好切块放进去,青年只放了个最小的,连皮都没有扔,洗干净之后切成细丝,泡在了盐水里。
等着水开的时间里,他又转身坐到了桌子前,从报纸底部抽出了一个泛黄的笔记本翻看了起来。
土豆的香味逐渐蔓延开,青年合上笔记本藏好,正准备下面,门却被人敲响了。
“这就来。”他添了些水,心里纳闷的很。谁会来这种地方找他?
打开门,一个穿着简单衬衣的女青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来得不巧,在煮饭?”她嗅了嗅味道,“你是广州人?口味这么淡。”
“你是……请进,进来说吧。”这人语气自来熟,青年却并不认识她。两人进了门,女青年四处看了看,确定安全之后朝他行了个军礼。
“方安先生,久仰。我是明芽,接下来负责和您一起执行任务。”叫明芽的女子一直带着笑,她递给方安一封信,在他看信的间隙和他仔细说明,“这是明先生寄来的,假不了,后面有他的章。”
方安确实看到了信末尾鲜红的章,他合上信递还给明芽,看她将信丢进了灶里,灶里的火很弱,只是烧信就费了不少时间。
信里是最新布置的任务,他和明芽负责假扮报社的成员,暗中护送委员们去参加远在京都的会议。方安确实是在报社工作,这工作时常需要赶稿,薪水也低,但他不能离开,毕竟这么方便跑动的身份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方安本人没什么战斗力,想必这次只是提供一个合理身份,护送的事还是交给这位明芽小姐或者其他人。
“我明白了。八点我就回报社打申请。”方安想了想,“主编办事很快,我们下午应该就可以出发。”
“辛苦了。”明芽这么说,却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和方安大眼瞪小眼,最后提醒道,“水开了。”
“哦哦,多谢。”方安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继续做自己的事,他放了一把挂面,觉得就这么把明芽晾在哪里不好,便转身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真的?那我要吃。”明芽顿了顿,“谢谢。”
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方安笑了笑,觉得自己还挺喜欢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他将泡好的土豆皮丝夹到干净的碟子里,盐水混上点酱油倒在了锅里煮着。方安犹豫了下,想着还是给这小姑娘吃点好的,反正也要出远门,坏了浪费,便将剩下的两个土豆都拿了出来切片,从柜子里找出妥善存着的猪肉一起炒了。
明芽看着他翻箱倒柜,大概品出来一点味道,明白自己好像有点添麻烦了,现在她走也不是,于是主动问方安有没有自己能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