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大家用了饭各自回房休息,公孙神明和两个护卫去检视各处,余公孙神英对着漫天冷雨出神,就见有豪奴开道,一行宝马香车的贵族车驾到了门前。
一名豪奴跳下马来,披着造价不菲的金丝藤雨衣走到馆前高声大气的唤着馆丞。
馆丞应声而出。
那豪奴抛出钱袋,吩咐馆丞,说要最好的院子,又说要一口从来没用过的新新的大锅烧上滚滚的汤水,喂马要用最洁净的草料,还要最好的饭菜随意上个几十样,只不要酒。
她说得高声大气,馆丞接了钱袋便只是一味含笑应承下来,立即吩咐馆工们去厨房生火置办。
副车后,一驾雕镂精美的主车缓缓驰入院中,自有他们自家的奴仆奔前跑后,撑伞置几,又有几个仆人合力铺起厚实精美的毡毯,从车前一直铺到阶上,然后从车里走出一个华服丽人来。
公孙神英正站在檐下看着这场面,就见那丽人也抬头向她看来,目光与公孙神英一对即分,丽人垂下目光看着脚下,缓缓下了车。
公孙神英微微蹙眉,对走来做询问状的公孙神明微微摇头,“我们与馥氏素无往来,此时不要生事。”又看看越洒越密的雨幕,“探路的回来了?”
公孙神明点头,轻声道:“前头的路已经被雨水浸软了,探子说再落一天雨就行不得了。”也仰头看天,“等天气放晴也得两天才能晒干路面,马才踏得住。”
公孙神英压抑的扯扯领口,转身回了房。
公孙神明跟着她进去,“姐,这雨水不像是短期要停的。且我刚才跟本地馆工打听了,往年这个时候的雨水甚至有连绵半月多的,山石崩塌,不能行人,要等三月中时气上来地晒干了两边才重新通路往来。”
公孙神英从十五岁那年随驾出征,这么多年早就到处走惯了,只是守孝这三年她呆在京中养得娇气了些,如今这里阴雨连绵,满地泥泞,她分外不适。
家里跟来的仆人正就在窗前亮处烘干衣物,见她躁得直扯领子便将火盆端近了些,“炭火只是热了些,去这阴湿入骨的寒气是最合适的。”
公孙神英应了一声,“魏叔,将我衣服都烘烘干。”
魏叔应了。
姐弟俩正在这漫无边际的阴雨中商议着,就听廊外本来已经眼看着转小的雨忽的又下大了,又听得对面院子一片喧哗尖叫,不禁头痛。
“让他们不要沾惹馥家,有事避让,不要拉扯。给大灶上多些钱,今日我们都吃大灶,吃完大家各处检点好就早点睡,从两人一班换成四人对班。”
她说一句公孙神明点头应一句,待说完便转身出去。
果然不管对面院子如何热闹公神英这边始终里外井然有序,一直保持着随时可以起程的状态。
眼看这雨水入夜还不停,甚而有连绵不绝之势,公孙神英立即弃了车从行李,只带着自家十几个护卫和一丛骑兵,在天一破晓刚能见路时便出发。
紧赶慢赶,到底是在二月十五就赶到了郁州府衙。
一问才知道,原定的援军并没有按时到来。
细一探问才知道是宁北豪门馥氏使力,平息了此次民乱,截住了这趟【消耗民力】的援军。
公孙神英不由凝神,“如今后位空悬,当今并无置后打算,馥氏女实为正宫,这馥家人还想做什么?”
公孙神明到底还没成年,这趟赶路赶得精疲力尽,坐在那里几乎睡去,闻此言打起精神道:“算日子,他们竟是报了暴乱后立即便出手压住乱势,阿姐,他们为何如此行事?既有本事掩盖这事,又为什么要往上报?”
“郁州地界上大概是出了天大的事,有人不肯与这边一些人齐心,这才闹出来,”公孙神英说着皱眉,“不知道陛下知道不知道?”
如果陛下已经知道馥氏出手压住这事,为什么还要将她派出来?
她在家守孝至今将满三年,本来陛下已经与她说定待她三月出孝,与姒周子成婚后将她派往汝南掌盐铁,同时照顾益王长大。
先前的益王是当今同胞兄弟,英明阔朗,力能搏虎,去年征讨乐卑时受箭伤贯胸过,强支着一气攻下乐卑王城,勒石丹霞山,大涨大秦志气,可惜箭伤过重,在京城养了半年,到底没了,满京上下无不流泪。
先益王与王妃恩爱甚笃,因常年在外征伐,儿女不甚繁息,长女已嫁,前几年已随夫家去了楚南,唯留下一个才十岁的儿子,如今孤儿寡母住在王府,年前听说王妃日日哭泣,前些天又听说已经茶饭无心,不知还能支撑到几时。
陛下就是此时与她商议,京中这样情况,与其让孤儿寡母苦守王府,不如找个可靠的人陪他们返回封地避开麻烦安心成长。这才与太后商定任用她,待她三月头出了孝便去益王府上任个王傅,先将益王接在手里照管起来。
待她年末完了婚,转过年便陪着益王回封地守制,待益王长大成人她也就可以卸下这担子,到时盐铁不说,这番保育血脉的大功劳却是万万跑不掉的。
她算着这两样足够自己清闲养老了这才应下。
怎么如今又将她轻易遣到此处?
公孙神英只觉疑云重重,却不知从何处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