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姿态让苏娜芙暗自觉得眼熟。
那些在皇宫的大壁炉前肆意谈话说笑的,来自真正的权力中枢的男性亲戚们就有像她这样的姿态。
不管怎样放纵说笑,他们都有那种稳得仿佛山丘一样不能移动,又像裂入地狱的深渊一样安静沉默,看起来却目光明亮的姿态。
苏娜芙曾为这种仿佛随时可以无所不为的强横姿态感到恐惧,如今却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比陌生人也强不了多少的朋友了。
公孙对着壁炉想了想,转头问她:“苏娜芙,你的马可以自己销往那些大贵族,他们不会亏待你的,你为什么会找到我?”她转了转杯子,微笑着挑开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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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马塞里努斯看着裹在红袍里的旧友,“我以为你至少会为你没有保护我的儿子而道歉。”他想着公孙离开前几天说的【我以为他至少会为我将那些哥特人赶出罗马而道谢】,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声:“傻孩子。”
不管是哥特人还是阿提拉来罗马,这件红袍子都是教皇。
“我一开始就写信告诉你了,我拦不住你的儿子,霍诺里乌斯是个勇敢无畏的高贵军人!”星浦里乌斯毫不示弱的提醒他,“我不停的说着,我将他锁在塔里,而他不听我的,他用麻布床单搓了绳子从窗户离开!他主动离开了我的庇护!马塞里努斯,讲讲道理!难道要打断他的腿我才算努力过吗?”
“他死了。”马塞里努斯重复了一遍,“西罗马帝国最年轻最出色的将军,霍诺里乌斯,我的霍诺里乌斯,我的儿子!死了!”那让他一连颓废了几个月,恨不得化在海浪里再也不要有意识的痛苦再次席卷了他的胸口,“而你,我的挚友,星浦里乌斯!你怎么能说你努力过了?你让我的儿子不体面地死在哥特人的乱剑下!”
星浦里乌斯吸了口气,质问他:“难道就因为你损失了一个儿子我们就可以坐视帝国再次因反应不及时而让更多的母亲失去她们的儿子?”他严肃指出,“君士坦丁堡已经决定要重启海军,我们如果不跟上就会落后他们”
“星浦里乌斯!”马塞里努斯叫他名字。
星浦里乌斯停下来看他,满以为这次他终于肯和教廷商量如何调来外省的精兵、集中训练、如何准备粮草、如何划拨财政等等一系列给教廷增添威严和光彩的事宜。
经过这次哥特人导致的大劫难后,教廷也看明白了,再强大的帝国力量也不如自己握在手里的一星半点儿人手。
主教们经过长时间的商量,制定了一系列增加教廷份量,强壮教廷体制的计划,第一件事就是,【皇帝必须听取他们的意见。】
马塞里努斯只抬手一指门口方向:“出去。”
星浦里乌斯不可置信的盯着这个老朋友看:“什么?”
星浦里乌斯当然没有等西罗马皇帝再说一次,他拉起袍子大步走了出去,身后的随从队伍毫无准备的被拖得很长。
“利奥!”等红色在视野里彻底消失,西罗马皇帝喊了起来,忠诚的年轻卫士出现在门口,“去召集将军们!我要立即见到安东尼、霍诺里亚斯、马尔西安、马尔库斯……”他喊出一系列他认为可靠的名字,“告诉他们,我要马上见到他们!”
年轻卫士行了礼,飞快的走了。
马塞里努斯做了一个他从公孙那里学来的动作:抬手撑着额头,安静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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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黑,皇宫来人请公孙入宫:“皇帝有事要商议。”
公孙在长袍外披上了铠甲,在正常的随从规制中换上了米拉忒斯、迪安娜和希利亚。
进城的一路上她们又遇见了其他军团指挥官、贵族、官员和主教,大家互相望望,说话的很少,大多是沉默着思考。
公孙没有看到那几个主张重启海军的将军和财政官。
她迎着晚风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微白的吐息,回头对希利亚看了一眼,“将剑柄调整一下。”
希利亚依言照做,神色越发沉着起来。
皇帝的办公室里被铜镜和蜡烛照得灯光通明,墙角的壁炉里火光熊熊,十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