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始终话很少。
文罗太太温和的对待德吉,德吉却还是有几次露出了难堪的表情。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仆人在院子里点起了篝火,弹琴摇铃,引得大家都去了院子里跳舞唱歌,客厅里没有了人,文罗太太指挥着仆人收拾东西,叹着气对温宋文罗说:“当初我们再坚持一下就好了。沙罗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真的过得很好?”
一个处处都要依赖男人的女人要怎么在男人不在家的时候撑起门户?德吉甚至处理不好这种因为很少相聚所以大家分外融洽宽容的时候。
她嗐声叹气,很是担心自己对不起已经和丈夫先后离世的师母白玛夫人,“夫人如果知道了,得多担心啊~”
温宋文罗只能安慰她:“再不合适,也是沙罗自己挑选的女人,总归是合心的,我们多为他祈祷吧。他还这么年轻,实在不行就再娶一个吧,那时候我们替他做主,挑一个像卓嘎那么快活的女人。”
心里却想着当初先是鸿的强硬拒绝,后来又有卡扎尔的阳奉阴违、弃若鄙屣,才造成了沙罗厌恶刚强女人的心情。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这个师弟的日子也就没他自信的那么好了,不能享受有当家女人的福气,还要在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付出精力去劝去哄,还要慢慢去教她如何对待亲友,也不知道这个师弟这几年是怎么过日子的。
重又叹口气,到底不是老师在的时候,他也不能说太多了,惹起了沙罗的臭脾气就坏了这么多年的情份,对谁都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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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散后,回程的路上塞冯莫洛察万也坐上了车。
他将头靠在公孙的腿上傻笑,公孙温和的拍着他。
“我还以为师叔会当场甩脸或闹出点什么事来,没想到他一句话都不说。”塞冯莫洛察万抬头看公孙,心满意足,“以后我就放心你自己来见老师了。”
公孙失笑,“我又不是金子,怎么会人人都喜欢?”
“我就喜欢。”简单的回答一句,塞冯莫洛察万感觉她的手摸上自己额头,忍不住又笑了,“我喝多了,但没醉。”他抓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抓在他手里的手玩,话又多起来,“鸿,出门前你看的什么书?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拉丁穆语。”公孙揽着他,给他慢慢讲了昆图斯·贺拉斯·弗拉库斯,讲了五百年前的罗马,讲了那个古罗马文学的黄金时代的著名作品,讲了普布留斯·奥维第乌斯·纳索的《爱情诗》、《岁时记》和《变形记》,讲了那因轻佻获罪的诗人是如何死于流放。
塞冯莫洛察万听得屏息凝神,最后轻轻道:“真是了不起的国度。”
即使喝得这么醉了,他也不曾大放厥词或提到不该提的。
“鸿,你给我背一段诗吧,”他提议,将自己的手指交叉在她的指间,“我愿意听见你的声音。”
“【严冬正在和煦的春风面前融解,
绞车把干船壳拖下海滩,
牲口不再留恋畜圈,农夫不再眷恋炉火,
白霜也不再覆盖草原。
维纳斯已在月下带领大家起舞,
美惠女神与林泽仙女为伴,
踏着轻快的舞步,
火神武尔坎也来到区克罗珀雄伟的锻工间。
这季节该用桃金娘绿叶束金发,
或用大地放出的鲜花做花冠;】”
轻轻顺着他的卷发,公孙随口翻译着数百年前的诗歌,歌中是那样柔情而生机勃勃的世界,她始终想为他翻译然后不远万里送给他阅读的世界,可惜的是之前她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做这些,将手里的卷发在指尖缠绕成圈,公孙打算这几天动手将这些诗歌和书给他翻译出来,
“【这季节该在林荫里向牧神献祭:
绵羊羔或山羊羔,随他挑选。
面容苍白的死神同样敲陋屋或王宫之门。
尽管你是巨富,塞斯提乌斯,短时限不容你长打算,
鬼魂之夜马上就要把你罩住,
还有那阴沉的冥府,
一入其中,你就再也没机会宴饮来宾。
你也再不能赞赏吕奇达斯——青年们为他入迷,少女们也为他倾心。】”
塞冯莫洛察万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眼睛上,鼻端是她袖中的芳香,车辆在路上轻微的摇晃着,她略低的体温将他心中坚冰融化为水,多少隔阂都在诗歌中粉碎,他不知道自己违背那样的毒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只知道此时他愿意沉醉在这温柔乡。
星星再次升上了天空,护卫们骑着马,仆人们高高举着火把,车在星光里辚辚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