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冯莫洛察万正在换上寻常外出的衣服,见她回来便笑了起来,“正要去接你。”拉了她并没有发凉的手合在掌心,“冷吗?”
尽管公孙并不在乎气候的变化,仆从也将她习惯的饮食起居照顾得很好,可塞冯莫洛察万总是为了种种不足处向她抱歉,同时他尽力将能做的弥补都做了。
公孙总是告诉他她并不觉得生活有所欠缺,而这只换来塞冯莫洛察万略带愧疚的拥抱。
怎么会不欠缺呢?
塞冯莫洛察万不是瞎子,相反他耳聪目明。
他看得到随意扔在波斯卧榻上的绣花靠垫,那手艺找遍整个高原也找不出能做到的,连普王都没有那样细腻得栩栩如生的绣花衣服,却只用于几个靠垫,不在外人面前说话的仆人勤快的洗刷那些精致细薄的杯盏,却要四处寻找洁净的溪水或融化一些山上的积雪使用,近处的河水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更不要提食物,他一直知道公孙能吃的东西不多,却没想过这片雪域能提供给她的那样少。
商队那边每隔几天就会送来一些食物、香料与美酒,连他和房子里的仆人也一起沾着光,而他的仆人们殷勤地煮好的肉食却不能进她的口。
塞冯莫洛察万在一力留下她时并没有想过这些日常的细节,他只热血冲头的相信自己能解决所有问题而与她长相厮守。
反而是她,只字不提的处理好这些唯独影响她一个的事,始终对他笑意盈盈。
公孙听着窗外的风声想着古丽的事,眼前是塞冯穿着衬袍的身影。
时间还早,他还没有换上祭司的衣服去服侍普王入眠。
“平时自己多注意安全,”塞冯交待着,提起孟昭佗雅的话,“上次巴桑长老并未如愿,虽然你应付得很好,”他抬眼对着她笑,“也难保不会再有下一次。”
公孙也笑了,凑近他,“如果巴桑长老被人发现跌在一个雪坑里冻死了,会发生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皱眉,又忍不住笑,“他们会查的,可能我也会参与调查,”他轻轻告诉她,“如果我参与调查,一切都不能说谎,我不能,真相也不能。”
公孙凝视他,意识到他的话和他的信仰可能都是真的。
她犹疑不决的坐正。
塞冯莫洛察万不去想她的反应,另提一事:“最近老师在看孟昭师兄,可能佳事将近了。”
孟昭佗雅曾经结过一次婚,夫妻感情很好,他们独生儿子在六岁时感染了天花,不到半个月就没了,不眠不休照顾孩子的妻子又累又伤心,没几天也发病死去了,只剩下孟昭佗雅一个人,至今孤零零的,不是留宿在强曲大师那里,就是住在文罗大师家里。
本来温宋文罗想着在自己认识的人家里挑一个温顺大方的姑娘给自己的大学生,谁知自己的独生女儿在上次的师徒相聚中率先盯住了这位干练稳重的大师兄。
也不是不行。
文罗太太先察觉到其中好处,她认识孟昭佗雅二十年了,一向认为他稳重有担当,是个很好的男人,还曾想着将自己娘家妹妹介绍给他,奈何孟昭佗雅不肯,说以后就自己过了,没想到却另有一个机会在眼前。
温宋文罗一向待这几个徒弟如父怜子,虽想着孟昭佗雅先前死了一次老婆孩子,却奈何早已看他如自己儿子一样,只斟酌了一天就对文罗太太点了头。
孟昭佗雅被老师的女儿妻子来回的看,早有点意动,便不吭声的往老师家里送了好些东西。
随着天气渐渐温和,风声不再酷厉,一切都在水到渠成中慢慢进行着。
文罗府上已经叫来会做衣服的女人商量过,只等着夏季大集一开,买最鲜艳的丝线,织最柔软的毛线,大家一起动手,到了秋天,嫁妆也就准备好啦~
【阿妈,给我买一对最精致的金杯子】,文罗老师的小女儿说,满脸都是粉红的光泽,【以后我要用它们喝最甜的酒。】
孟昭佗雅从仆人嘴里听到这话,当天赶着夜路回来给文罗府上送了一张上等的豹皮和一对金环,仆人传话【达瓦次仁小姐就喝最甜的酒,我买得起也酿得出!】
哪有男人酿酒的?说得是酒又哪里是酒?又挺起了大肚子来做客的卓嘎和文罗太太一起笑了,看着明明已经满脸通红的小姑娘装傻,坐在那里摸着那张在阳光下金灿灿的豹皮,“瞧瞧,还是个傻孩子呢~”
文罗太太爱怜的揽着女儿。
听着女眷们的笑声,隔壁坐着的温宋文罗已经不动声色的吩咐管家备好了在集市上大换一场所需的金银和物品,他皱着眉毛看着账本上模糊的字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