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和那些贫贱的穷人一样,雪域祭司的鲜血也是热的、红的。
沙罗抹掉脸上的热血,茫然地四下张望着。
他分不出谁是穷人,谁是巫师,谁是高贵的王廷祭司,塞冯侄儿,他们雪原的大祭司又在哪里?
一时他满心空空落落。
独自在这片蓝天白雪红血黑袍之间迷茫行走,沙罗恍如行走于真正的地狱。
父母早已逝去。
他多年都是依靠在最心软的小师兄身旁才安全的长大。
与几个师侄相处得并不好,多半也是他们互相看不惯的缘故。
可是塞冯遇见了天女,从此飞黄腾达,这一点让禀性傲慢的他并没有多少不甘愿的低下了头。
趋炎附势本就是他的天性。
但也仅仅是塞冯,对其他的人他仍旧是势利的,傲慢的,讨厌的,却又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有力,让他们不得不互相帮助着在这片残忍的雪原上争取着生机。
沙罗从未想过要让这些烦人的师侄们出事。
他宁肯让全雪原的巫师都死干净,只剩下他们一家才好呢~那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日子可以过得有多美?
可是师侄不行,一个也不行!
连那个总跟魔女似的在他梦里出现的女人也不行!
他们一个也不能出事!
可是他们怎么就躺在了这片苍白的雪地上了?
沙罗试图仔细辨认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却越来越模糊不清直到变成一个糌粑团一样奇怪的东西。
沙罗找不到师兄。
他找不到塞冯。
他找不到江白塔雅。
他找不到孟昭和达如。
沙罗惶恐的转过头。
那些女人横七竖八的尸体里有鸿吗?
有从小给他缝衣服搅拌糌粑团的嫂子吗?
有卓嘎、达瓦和梅朵吗?
白雪渐渐从地而生,渐渐覆盖了她们的面目和衣裳。
“姐姐!”沙罗忍不住这样呼唤,“姐姐!”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叫师兄的女人,那个温软善良的女人总是腼腆的冲他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点吃的塞到他嘴里,然后默默转身去干那些永远也不会干完的活计。
“姐姐!”沙罗大喊着,看见那些黑袍巫师的尸体也渐渐被白雪埋没,再也看不出曾经有过一场如何惨烈的争夺!
“师兄!师兄!”沙罗在苍白的天地之间转着圈,他眩晕地看着更大片的雪片簌簌落下来,“塞冯!大祭司!大祭司!姐姐!”
在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沙罗自十岁丧父后第一次哭出了声:“姐姐!”
在一阵眩晕的痛苦中沙罗被孟昭佗雅重重摇醒了:“沙罗!”
孟昭佗雅恼火的拧着眉察看在梦魇里挣扎不起的沙罗,“师叔?快醒配!”
塞冯莫洛察万走进来,看了一眼,将微凉的手指按在沙罗额上微微使力。
在他指下,沙罗僵硬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随后翻身就吐!
“风里的魔鬼抓住了他的脚后跟。”塞冯莫洛察万简单的解释了一句,“给他喝些热的东西暖暖身子,师叔这是太累了,有些虚弱。”
是的,这几个月,跟随他们的每一个人都累,强横如沙罗也连着几天不能好好睡上一觉,而达如,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看望才出生的孩子和心爱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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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沙罗冷冷睨着孟昭佗雅,“你什么你?我是你师叔!我父亲是你老师的老师!看师兄把你们惯得!没个规矩!”
孟昭佗雅气结,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
塞冯莫洛察万在这大日头下脸色仍然发白,他撑起身向地里眺望片刻,回头道:“你们别吵了,如今王还在,这片雪域谁也大不过我去!”
一时众祭司都没了话,沙罗一声不响的坐到仆人支起的凉棚下。
塞冯莫洛察万看着那些种地的收拾庄稼,计算着这些地需要多少人手守护。
达如搓开一束果实,吹掉壳子,尝着那格外饱满甜嫩的果粒,“快成熟了,塞冯,这个时候不能放松,可是我们的人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