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莱利娅飞奔而来,一头扑在姐姐大腿上,鬓角的黑发都湿成了绺,贴在她象牙色的腮边。
“姐姐,他们说现任牧首要被皇帝赶走,换照耀者来!”
“不~~”公孙失笑,拨着这个希腊神后祭司家族真真实实的血脉的湿发,“我想照耀者来不了~”
“为什么?”
“照耀者在一百年前就去了他所信奉者的怀抱了。”公孙温和的说着,“我想他们大概指的是会有来自埃及行省的某位宗主吧。”
瓦莱利娅·米特多拉很明白的仰望着姐姐的脸,郑重其事的说道:“那么,姐姐,我们也准备起来吧,海面的微风也将变成大风暴了!”
阿·纳斯特修斯正好在公孙对面坐下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就笑了,“【海面的微风也将变成大风暴】?我亲爱的孩子,这句话你是从谁那里听到的?”
公孙笑了一声。
瓦莱利娅回头,瘦长汗湿的脸严肃的绷着,冷淡的蓝眼睛凝视着这位待她向来和蔼可亲的老将军,“我父亲。我父亲总是让我和母亲小心周围的变化,他说,【即使是小小的微风,也能带动巨大的帆。】”
看了一眼公孙,阿·纳斯特修斯赞同的点头,“你父亲是个有智慧的人,瓦莱利娅·米特多拉。”
“他是。”瓦莱利娅·米特多拉将半个身子都伏在姐姐腿上还不满意,索性跳上姐姐的腿,细长的腿很没规矩的分开骑着,两只手捧着姐姐的脸,“姐姐,我们不做点什么吗?我已经准备好要大干一场了!”
在阿·纳斯特修斯看好戏的目光里公孙直接问她准备了什么。
“我准备了我的头脑,姐姐,”小姑娘几近耍赖的说着,“我足够聪明,会看账本,会读维吉尔的诗,我还知道要听你的命令,【给我命令吧,指挥官!】”小姑娘模仿着不知谁的口吻敬重而不失尊严的喊着,“姐姐,我不喜欢看见那些干净漂亮的教士,我讨厌他们穿得比卖力干活的人还干净还漂亮,这让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阿·纳斯特修斯惊讶的看了公孙一眼。
公孙对他摇头,又问她:“瓦莱利娅,战士们去战斗是为了让大多数人不必战斗,我和战士们流血是为了你们不必流血,你要参与战斗吗?你磨快了你的小剑吗?你准备好了将剑锋对准敌人了吗?哪怕自己流血、痛苦的喊叫着死去也绝不后悔吗?”
“即使只是让他们不穿漂亮的袍子吗?”瓦莱利娅·米特多拉犹犹豫豫的问,她的蓝眼睛有点迷茫的看着姐姐,随后环抱住她在这个世间唯一一个亲人的脖子,“姐姐,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愿意为了那些教士不穿干净华丽的袍子而流血死去,可是看见那些教士们干净漂亮的走在路上会让我这里痛苦,”她靠在公孙的颈边,将手掌蜷缩着握在自己胸口,“旁边的人都好脏啊,大家拼命拉着船,磨破了肩膀和背,日头晒在父亲和叔叔的伤口上,虫子飞来飞去,母亲她们捡着水边的贝壳,那些死鱼身上也像父亲他们那样飞着虫子……”
阿·纳斯特修斯还从来不知道元老院治下埃及行省的人民过得这么苦楚,他放下酒杯认真听着,心里默默回想着米特多拉这个姓氏。
等姐妹俩说完话,小姑娘抽出宝剑,跟着来叫她去玩的金发男孩大喊大叫的跑开了,他才让疑问出口:“所以,她是真的?”
公孙早就被问习惯了,“当然,如假包换的米特多拉血脉。”笑了起来,“真是一目了然,不是吗?”
阿·纳斯特修斯笑了起来:“确实如此。”他站起来,“我先走一步,即使是去小亚细亚,也还是要带行李的。你呢?”
“我要等瓦莱利娅玩够了再离开,她在我身边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公孙也站起来,手无意识的卡在腰带上看着黑发小姑娘在孩子们中间喊叫追逐,然后被一个金发女孩推搡了一把。
小姑娘没有哭泣,她只是冷漠又严厉的看着那显然有点得意的金发女孩,然后重重的一把搡了回去:“瞧,我也会!”
金发女孩措手不及的连退了几步,委屈得哭了起来,刚才跑来叫瓦莱利娅去玩的金发男孩责备的看着瓦莱利娅,过去哄妹妹。
瓦莱利娅扬起头,小脸绷得死紧,“你们对我如何,我就会对你们如何!你们休想打倒我!”
公孙没有要过去插手的意思,她只是随意的向那边望了一眼。
在她身边时,瓦莱利娅的同龄人往往是军官们的孩子,士兵们的孩子,仆人们的孩子,这些孩子天然的会维护瓦莱利娅的利益和尊严,以致瓦莱利娅并没有学会如何和身份相当的孩子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