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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b小调第二叙事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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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伯恩笑了笑:“我能感同身受,说不定以前也是个受到虐待的小王子呢。”

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他,还剩一盘冷透了的咖喱饭,冷沦靳刚端来的时候冷热正好,现在温度过分低了,咖喱中的色素和调味料的活性降低,颜色看起来比之前要深,不过卖相倒不错。

雷伯恩想了想,还是坐到了餐桌边上,吃之前先挪过盘子,低头闻了一下,饭香味还没完全消散,感觉应该和卖相一样,有值得期待的地方。

雷伯恩用勺子拨了拨僵在一块的带汁米饭,上面是丰富多彩的自然色,翻到底下,赫然出现一片红,雷伯恩瞳孔一缩,知道是番茄酱,也险得将勺子甩出去。

他像竭力在控制自己,埋头吃了两勺土豆,忍不住胃里翻滚,还是跑去吐了。

莫奈连续敲了几遍房门,没人应声,刚准备回去,冷沦靳就从楼下走了上来。

冷沦靳打开门,听了莫奈的汇报,说:“你说她一直安分守己待在诡谲,没干过多余的事?”

“没有,你们出发去AW后我一直看着她,小姑娘跟我聊了老半天莫奈大师的名画,讲得头头是道,我都回答不上来了,还问我之前救她那个哥哥怎么没来。schilling,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尤里应该……没问题。”

“应该?”冷沦靳回头深深看了莫奈一眼,“你也发现她不对劲了,因为她跟你一样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莫奈一时无言。

她是善于感知最细微、最不易觉察的动静和气味的魁北克家族新任女领袖,第二氏族的阿尔文曾因中意魁北克的这种能力而有所表示,被拒绝后一度对她和族人赶尽杀绝,走投无路之际才加入了诡谲。在这个人鬼混合型的组织里,魁北克家族的特长不说有一无二,也少有人能与之比拟,尤里一个人类的小妮儿,听觉再敏锐、五感再发达,又怎么能比得上血族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一点很怪,又怪得合乎逻辑,毕竟这样一个女孩,能在不见天日的蒙城混迹下去,她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之处。

私心来讲,莫奈不太想把这点不虚不实的名头扣在尤里身上,这样一个喜欢印象派画作、从不招惹祸事、每天勤勤恳恳给花瓶换花、对暗黑料理的颠勺人给予最热切的回应的女孩子,真的会因一个不辨真伪的烫疤而成为血印种植者借题发挥的祭品吗?想想也太……

这时,掩着的房门被再次推开,肖故带回了一个消息:艾萨克晚餐后不声不响地出门了。

不声不响,这个词就非常耐人寻味,门外的宙斯还在雷打不动地行使呼风唤雨的职权,艾萨克在雷伯恩并不知情的状态下,冒雨去了哪里?有什么要事,连他的第一领头人也需要讳莫如深?

雨停后的第二天,好说迎来了一个明媚的艳阳天。虽说在初冬,这样的日子也算不上多么舒坦,但人能见一见太阳,体味一把热量游走在皮肤上的触感,那是一种来自心灵上的慰藉,反倒比火炉边烤出来的热度真实得多。

这天,冷沦靳吩咐其他人在旅店歇一整天,等路况见好,所有人休整完毕后再上路。

亚历山大昨晚老早就睡了,吃了早点,像个使不动力气的老头儿架着腿躺在长木椅上,膝上盖着件羊绒衫,眯着眼晒太阳,好不快活。

冷沦靳经过他,已经懒得说什么。

艾萨克不知几点溜回来的,竟没惊动旅店里的任何人,正没事人一样杵在壁炉边,好像在消食。

雷伯恩好像没睡好,早餐没吃,过了十点才姗姗下来,倒了杯凉水,仰头喝完了,然后来到炉子边取暖。

艾萨克跟他聊了点别的,他如常回了两句,之后又说了什么,冷沦靳没听清,雷伯恩也上了楼,直到晚餐时间也没迈出一步,午餐是艾萨克端着搅拌好的燕麦粥给他送去的。

他们这一歇就超出了计划,连着四、五天,小童从山间地头回来,都要指着碎石拉杂的路面,讲谁家院门的树被风刮倒了、谁家雨夜窜出来的牛羊把杂草拱到了小路上、哪里的土路叫垃圾堆满了……

冷沦靳丢给每个人一只对讲机,包括雷伯恩和艾萨克,简明扼要地说了些上山后可能遇到的险情及应对措施,山里信号弱,常伴有大风和雪崩,万不得已走散了,只能用对讲机死马当活马医。

雷伯恩按了几个按键,当场试了试对讲机的灵活性,说:“会不会在我们上山的第二天或第五天,突降大雪,直接把对讲机从包里磕出来,而对面的人还傻傻地跟三尺下的雪水说话?”

艾萨克拿胳膊肘戳了戳他,笑道:“首领,乌鸦嘴可不好。”

冷沦靳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雷伯恩,后者”静养”了几天,又恢复了往昔的活力,回给他一个不以为意的笑。

“如果遇到上述情况,还是发生在涂钦先生身上,我一定把你和对讲机埋到一起,让你在雪底下也能跟它通气。”

事实证明,对讲机磕出来、对面的人傻傻地跟雪水说话并不是小概率事件,装备精良、准备充分的两位复姓先生和他的成员们在上山的第三天遭遇大风,从没在物理意义上的高海拔运动过、只会让嘴皮子在平地跑火车的七爵当了一回名副其实的占卜师,第一个把对讲机摔没了,茫茫雪原,狂风乱舞,经年不化的雪片像割风的刀子划在脸上,给人一种更深层的皮肉也被削开了的错觉。

高原反应、恶劣的气候、即将刮来的暴风雪、体力的损耗、跟其他人失散等多重不利因素累加到一起,像一把锋利的锤头砸进了雷伯恩心口,每走一步,都在严重影响他的呼吸节奏,他的腿脚有一刹那不听使唤,几乎要倒进绵绵的雪坑,这种力不从心的无奈和濒临崩溃的感觉,时隔多年,终于又如看家狗一样回到了他脚边,温顺地求他爱抚。雷伯恩艰难地动了动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指,从鼻腔灌入的风片让一个简单的吞咽也无比困难,哪怕是血族,面对这样的自然死局也如芥子般渺小。

雷伯恩清晰感知到他的体温在以流沙般的速度流逝,他耳畔嗡鸣,像有只硕大的蜘蛛在结网,眼前雾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防护服漏了雪,风从口子里飞速席卷了他全身,连心跳的声音也变得沉而缓……

一下,两下,三下……

咚,咚,咚……

他听见了那声音,跳得很慢,任何一个间隙屏息凝神三十秒,它就再也不会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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