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不能去!”
外头湛蓝的天空有鸟儿飞过,孟楚发出了清晨里的第一声不满。
余梦淡定喝着水,只分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片刻她放下杯子往楼上走去,一边不忘重复着她早已说过一遍的托词:“你受着伤,还是留在家里休息为好。”
孟楚屁颠颠地跟了上去,始终履行着一个好“跟班”的职责。
“我这算什么伤,怕是晚说两秒都要愈合了……”她小声嘀咕着,不敢让余梦听见。
“你说什么?”
余梦停住了上楼的脚步,站的位置比孟楚还要高上两个台阶,因而孟楚只得微仰着头,才可与她对视。
“啊、没……没什么,我……我是说自己一人在家太无聊了,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她不自觉连着呼吸都轻了几分,只因此刻面前这个“高”自己一等的人,目光锐利得如同一只紧盯猎物的狐狸般,在自己脸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余梦并未深究,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压迫感挪开,孟楚不禁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深感她这人不仅眼尖,耳朵也一样尖得很。
今日余梦有个电影采访,晚些时候还要参加庆功宴。她不太放心,便想要跟着去,因着昨夜又做梦了,此刻她有些心绪不宁,想着将人摆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好防备卢诚那等小人再耍手段。
可余梦说什么也不肯让她跟着去,看着前头渐渐走远的人,孟楚耐着性子拔腿跟上。
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这已经是她跟着余梦到的第三个地方了,从房间到厨房,又从厨房转到衣帽间,她一通软磨硬泡,余梦就是不肯点头。
“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再晚来不及了。”有人下了“逐客令”。
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余梦身上形成了斑驳的光影,其中细腻的嗓音夹杂着衣架轻轻划过金属横杆的声音,于这静谧的空间里缓缓铺展开,不由增添了几许生活的韵味与温情。
她没再关注孟楚,只全身心投入在柜子里排列整齐的衣物上。
阳光作用下余梦的睫毛显得密而纤长,带着点微翘的弧度,五官浓艳,一时叫孟楚看呆了去,怔在原地。
余光察觉到身旁的人还没走,她将沉浸在挑选衣服的目光缓缓抬起,一对微微上挑的狭长秋眸似在催促:“怎么还不走?”
孟楚反应过来,黑如深潭的眼波流转,将自己从情思中拔除。她象征性地清了两下嗓子,以昭示自己的清醒,可又觉得就这么被赶出门去,颇为不甘,脚一时便如同生了根一般,怎么也不肯挪动,似乎在同余梦斗气。
她一手扶着门框,另一手掐在腰上,不等余梦的催促再次袭来,便盛着气焰嚣张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还是你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唇角咧着,笑得焉坏,过嘴瘾似的报复性话语。她在将昨夜余梦对自己说的话尽数都还给了她,而后装作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殊不知,故作轻松的身形下,是一颗拨鼓如雷一般的心跳。在余梦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孟楚如同一匹脱了缰的野马,迅速抬脚逃离,生怕余梦一个反应过来,气急而追出来找她算账。
……
直至余梦出门去,也没再见孟楚的身影。她嘴上说着不让孟楚出门,却并未真正限制她的行动,可没有她在身边的孟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没有受邀的情况下进入到电影采访场所及其工作后台的。
可她不知道,在自己出门的一个小时之后,那个被她口头勒令待在家中的人还是肆无忌惮地跟出了门,目的地便是这个她已然到达了的地方。
孟楚算准了时间,不紧不慢地跟在余梦之后去了平江饭店。
作为全海城最为繁华的饭店,余影后在此接受采访的事情早在半月前就已传遍各大报社杂志社,于他们而言,有余影后在的地方,本身便是一面活生生的头版头条。
孟楚坐于驾驶座观察着不远处平江饭店门口的情况,并无出现她想象中人潮涌动人挤人的现象,想来记者们应是都进了去。
片刻,她抬手拢起身后一头浓密的亮丽黑发,随意扎成个低马尾束于脑后,再将特意准备的深棕贝雷帽扣在头上,略略压住了那对眸子里头稍显凌厉的锋芒。这便是她今日要扮演的角色了,一个前来参加电影发布会的……女记者。没办法,余梦不让她跟来,她就只好如此行事了。
一切准备妥当,孟楚径直下车往平江饭店大门口走去,还不忘带上她的折叠相机,现在是她这个女记者必备的吃饭家伙了。
饭店大堂前台,有少许拎着行李的顾客似乎在办理入住,孟楚观望片刻,果断抬脚去了一旁较为空荡的柜台前。她曲起手指用关节处在木制的柜台上敲了敲,以提醒面前那个西装革履,低着头不知在忙活些什么的,看上去应该是饭店经理的这么一个中年男子。
那人被声响惊动跟着抬起头:“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男子眸中闪过惊艳,但很快就出于职业素养而压了下去。眼前的女子虽穿着随意普通,容貌昳丽却是挡也挡不住,亚麻料子的宽松衬衫更是勉强勾勒出底下的玲珑有致。
“我想知道发布会在哪儿召开?”
这样大一座楼,与其自己煞费苦心逐层逐间地找,不如单刀直入问工作人员。
“您是受邀成员吗?麻烦出示一下相关证明。”
男子复又低下头翻找着名录和笔,打算用作登记,余光却感知到那女子并未有所行动,又疑惑着抬起头。
察觉到他目光的孟楚赶忙装模做样地翻了翻口袋,而后一脸理直气壮开口道:“哎呀,你看看……这出门太着急,都忘带了。”她顿了顿,“我是海城日报的在职编辑,你若不信,可以打个电话过去证实我的身份,我信孟。”
她曾向海城日报投过稿子,若论起来,勉强可算是“半”个工作人员吧,说不定,海城日报内部还真有个姓孟的编辑,那岂不是歪打正着帮了自己一忙。更何况,她才不信这饭店闲到真的会打电话过去询问,她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孟楚面不改色,挑了挑眉梢示意那人可以直接打电话,毫无心虚之意。在她的预设中,这种情况下一般人都会因怕麻烦而草草了事,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放过去。但她偏偏遇上了个硬茬,可谓是恪尽职守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