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导致地下水压波动,连带着二楼的供水也出现了问题,整个宅子除了仆人房就只剩一楼的两个淋浴间还能正常使用。
不得不说,靡怀烟的准备非常周到。
不仅每个客卧里都有新换的床单被罩,日常起居需要用到的东西一应俱全,不需要事先拆洗的东西全部崭新未开封,就连角落都着人打扫得纤尘不染。尽管几个客卧都不大,但让人挑不出毛病。
想来他是怕白昼挑剔居住环境,提前让仆人洒扫过一遍。
不过这方面倒是他多虑了,白昼以前在孤儿院的居住环境不能说比不上这里,那简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就连现在的居所……
说起来,他还没去过白昼的住处。
按照书中的描述,白昼刚开学那一段时间奖学金没发,支付不起学校里哪怕最简陋的宿舍的费用。
大学俨然已经是一个小社会,出入校园的并非只有老师和学生,学生视线之外靠着学校附近的小生意或者服务业维持生活的人比比皆是。
梅迪亚纳这种贵族学院尤其如此。
这里学生恐怖的购买力迅速让一座学校变成一座城市,而城市就有城市的规则,越是靠近学校中心区的,地价就越是昂贵。
而在这里勉强谋生、支付不起房租的人,如果不住在城市的最边缘,就只能住在城市的夹缝里。
小说开始时的白昼,便在学校外侧狭小逼仄的握手楼里,租下了四分之一间老破小。
【灰白的水泥墙面满是铁锈色的水渍,两栋楼之间的防火巷窄得惊人。
晾衣杆从两侧窗户刺出,内衣裤在不到十厘米的空间中纠缠,湿漉漉的布料几乎能拍打在对门的窗玻璃上。
偶尔有老鼠从排水管摔进公用洗衣机,滚筒转动时,钝重的撞击声也会一起响动。】
生存环境可谓相当不堪。
主角也是实心眼,我忘了也就算了,他竟然都一句话都不跟我提……攒点钱给他换个好点的宿舍吧,怎么着也是主角,不能让他受这个委屈。
牧后一边出着神,一边抱着换洗衣物走到了浴室,迎面撞上擦着头发正从浴室走出来的邬子骞。
“哦豁。”
牧后看着刚出浴、洗去了脸上夸张烟熏妆的邬子骞,挑了挑眉。
这小孩长得真不错啊。
没洗之前脸上涂得像只灰不拉几的鬣狗,洗完了干干净净的,毛发一蓬,反而像只巨型贵宾犬。
高鼻深目,眉眼竟然是华丽那挂,难怪靡怀烟不顾亲戚身份也乐意跟他谈一段。
跟靡怀烟比起来倒是略微逊色些,但那也是自己的主观分,说不准就有人吃这一款呢。
至于跟主角比——
牧后在仔细地打量过邬子骞之后,得出了这么一个令他很是满意的结论:
那不能比,不管是客观分还是主观分,主角肯定都是最好的。
牧后把浴室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站桩似的一动不动,邬子骞出不去,拿拖鞋边踢踢牧后拖鞋,“起开。”
身高目测在一八五到一九零之间,一身肌肉匀称好看,已然是成年人的体型了,却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
牧后联想到今天邬子骞给他转五万时那痛快的傻劲儿,又对比危栋之涨个工资都要气得摔灯的抠搜,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
果然选对老板很重要。
牧后突然叹了口气。
邬子骞被牧后这突然间的叹气吓得后退一步,差点跳起来:
“你干什么?我可没用劲,你别招我。”
牧后指指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这个呢?”
邬子骞洗澡的时候竟然把他那一溜的耳环也摘了,摘了还不说,仔细一看,这些竟然不是耳环,都是耳挂,也就是说小孩看着叛逆,连耳洞都敢没打。
邬子骞:“洗澡碍事就摘了呗。”
牧后:“没打耳洞?”
邬子骞:“我就不乐意打,你管那么多。”
牧后摸了摸下巴,“怕疼?”
邬子骞:“……”
邬子骞用力捶了牧后一下。
不过瘾,又捶了一下。
这一下差点把牧后打出内伤,他举手投降,特地放慢了语速:
“我的意思是,尽管耳钉与你想要追求的反叛风格更加匹配,但在追求美的道路上规避疼痛亦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你的五官基础在任何审美维度上都占据着上风,不戴如此数量的耳钉也足够赏心悦目了,不必退而求其次用可选择面相对狭窄的耳挂来模仿。”
邬子骞又是一拳要捶过来,牧后赶紧侧身躲开,心说这小孩怎么好赖话都分不清,“说你好看呢。”
邬子骞讷讷收回拳头,“……还用你说。”
牧后看看他的胸肌:“你这么好看,靡怀烟为什么不喜欢你?”
邬子骞也低下头去看,很是纳闷,也很是委屈:“我也想知道!我哥为什么不喜欢我了?简直没道理。”
牧后:“你哥透露过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吗?”
邬子骞:“哥以前好像是说过……他喜欢漂亮的?我不漂亮吗?”
牧后把手里的毛巾搭在肩膀上。
没用。漂亮也没用。
漂亮在这个世界可不是稀缺资源,尤其对你哥来说就更不是了。
你确实足够漂亮,可惜还不足够抵消你带来的麻烦。
再说了,人都是视觉动物,十个里面九个都喜欢漂亮的,这一看就是哄孩子用的答案。
邬子骞焉焉的:“哥这么说之后,我就去学了化妆,每天都带着妆去见他,虽然化妆技术越来越好了,但是哥反应好像越来越冷淡。”
牧后心想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今天也是你自己化的?”
你这个妆容……不能说惨不忍睹,只能说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邬子骞点头,“对啊,好看吧。”
牧后:“……怎么不找专业的化妆师?依你家的财力雇十七八个轮流来都没问题,干嘛,”想不开,“要自己化?”
说到这个,邬子骞一脸不屑:
“我又不是没请过,他们审美都不行。化妆的时候我得指导着他们,麻烦死了,有的化着化着竟然还敢跑了,说什么我侮辱她的职业。不如我自己来。”
牧后:“……”
等一下,到底是谁审美不行?
所以,靡怀烟果然是看中了小孩的美貌,才会来尝个鲜。
结果没想到,邬子骞为了讨好他发展出了一套自己辣眼……啊不是,独特的审美体系,加之脾气又不好,总是要哄着,既不像围在自己身边的其他小美人们那么伶俐体己,也不像主角那么清纯倔强独具风味,所以开始刻意疏远也是很正常的事了。
自己和白昼这次的到来,等同于加速了邬子骞在靡怀烟心中形象的恶化。
靡一开始还愿意虚与委蛇,后来演都懒得演了。
小孩也看出来了,一大高个站在这里委委屈屈的,大概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跟谁讲,索性就站在门口跟牧后诉苦:
“你说哥为什么今天下午对我这么冷淡?
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他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还凶我……
他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牧后拍了拍胳膊权当安慰,侧身从邬子骞旁边走过,径直进到浴室里。
浴后潮湿的热气里裹挟着残存的沐浴露香气。
牧后打开排气扇,将浴巾和换洗衣物一一安放在置衣架上,一转头发现邬子骞竟然还在,盯着自己的拖鞋,不知道在想什么。
牧后叹了口气。
看在五万的份上,就当回好人,帮忙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当作给小孩的福利好了。
更重要的是,提前驯好,用起来才更加得心应手。
“你知道为什么靡怀烟宁愿选择白昼这样的平民,也不选择你吗?”
邬子骞把目光从拖鞋上挪开,习惯性嘴硬:“我哥他才没选……”
牧后没管他,接着说,“我有点跟靡怀烟相处的建议,你要不要听听?
虽然不会重新让你赢回他的喜爱,但是至少会让你赢得他的尊重。
毕竟尊重是正常恋爱关系的前提嘛。”
虽然把整本小说拆了都拼不出一个正常恋爱关系。
毕竟充斥着强取豪夺、误会虐恋的桥段要是能称得上“正常”,那精神病院得是爱情圣地。
邬子骞刚拔腿要走,听这句话又退了回来,靠着门框,明显耳朵竖起,嘴上却依旧不情不愿:
“那你说呗,我又没堵住你的嘴。”
牧后朝他勾勾手,“说可以,但有一个前提。”
邬子骞警惕地问:“又要收钱?”
有警觉心了啊,不错不错,有进步。
牧后说,“不收钱,你可以当作是首充五万的福利,前提是你耐心听完。”
邬子骞把擦头发的手放下,“说吧。”
牧后咳了两声,声音突然正经起来,他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自觉,既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不该随意动手打人,尤其是你这样下手没轻重的更应该注意。”
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邬子骞肌肉结实的手臂。
第二根手指随之展开,“第二,进房间之前要先敲门,特别是知道里面有人的时候,得到主人的应允才能进入。”
“第三……”
邬子骞不耐烦地打断,“等一下,你说的什么啊,这不都是些社会常识?”
“你竟然还有社会常识这个概念,”牧后震惊了,“既然知道这是常识,怎么不照做?”
邬子骞自豪地一挺胸,“怀烟哥说了,他就喜欢我自由随意的样子。”
牧后:“……”
这你也信!
你是不知道你自由随意的时候他眉头皱得跟能夹死苍蝇似的。
邬子骞追问,“还有呢?”
牧后摇头:“没了。就这些。”
其实有的是,让我挑毛病能挑到明天早上。但小孩又不听。
“什么呀,不懂装懂。”邬子骞嘀咕着走了,临走时随手把擦过头发的湿漉漉的毛巾一扔。
恰好扔到了侧身出来的牧后头上。
牧后:“……”
难得发回善心,竟然没好报。
果然好人不好当啊。
牧后把邬子骞的毛巾扯下来,扔进脚底的脏衣篓里。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
算了,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不管是驯什么,总要讲究个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