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瓜田里,好久没有新瓜。
还是四年前热闹。
瓜田里,尽是好瓜,让人吃不过来。
#城隍庙星座小师傅言中惊天命案!成新晋红人#
#金牌销售横空出世,预售棺材一秒售罄#
#直播带菜,拯救饥荒年!#
#传单诈骗小伙南境打工,神秘观音海外缉凶#
#草包太子妃,打脸外藩使臣#
……
当时百姓们望着那些市井小报,满眼星星,眼下他们看到的尽是些小瓜,没有半点意思。
眼下还有人在茶馆讨论:
“听闻星座小师傅失踪了。”
“金牌销售目前都没有露过脸。”
“搞直播的那位善人,听说是位琴曲一绝的姑娘?眼下金盆洗手,许是嫁了哪位高官?”
“神秘观音可谓是智勇双全,凭借烧烤手艺,让那些歹徒束手就擒。”
京城里再没有这般惊艳的人。
“当年万国朝会上,抚琴之人当真是太子妃?”有人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惑。
“不都说她是个草包吗?”
京城里的旧瓜常吃常新,问话的人大都是新京城人,刚刚落户知晓了点陈年旧事,可是那些瓜他们吃不明白。
“应是有高人在背后弹曲,太子妃当时就是做做样子。当时她在揽月阁也是如此,还想借贾二姑娘的声明捧高自己。”
一群人觉得颇为认同。
他们所知晓的赵嘉月,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绝无可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然——”
“这些年,她还不急着显摆。”
“眼下好久没有她的消息。”
有人唏嘘着摇头,“万国朝会后,她便消失不见。我堂舅家的三侄女就在太子府里当值,整整三年没有见到太子妃。”
“当真?”
茶馆里有人小声道:“十有八九了,也是咱们这太子妃太作了,据说是有意炒作太子喜欢她?你们可记得那本禁书?”
“是那本吗?”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那本。”
“原来是禁书,我就说怎么迟迟没有更新了,我还在等着看最新章。”
三年前,市井里流传着那本《太子妃千娇百媚》卖的甚是叫座,眼下已有三年没有出刊,大家等的着急,都差点遗忘。
没想到再次听闻,竟是禁书。
他们有点落寞,“那画的还不错,没成想竟是假的,当时不都说是真的吗?”
“殿下出手了。”茶馆里有人自称自己知晓内情,捂着嘴小声道:“里头将太子抹黑的太严重,宫里不让人看了。”
“我还以为是那位大家不想写了。”不少人的目光满是遗憾,“没成想,原是殿下容不下,可是这话本是好东西,太子这格局——也忒不行了。”
“说是当年闹得太大,太子妃被关到了国清寺禁足,而那位杜撰谣言的大家,被下了大狱,暗中被投毒弄死了。”
一群人听完话,面色紧张。
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不过这般的结局,他们也能想象得到,毕竟能坐上储君之位的人,能是什么温润多情的人?
此时一张海报飞进茶馆,有人扯下盖在面上的东西,定睛一看,诧异的睁大了眼睛,“殿下要登基了。”
“那太子妃——”
都说陛下登基,要帝后同临太庙。
眼下太子妃被关禁闭三年,是要放出去了吗?
一伙人满眼期待着,他们有人想过劝醒太子妃,莫要仗着母族有兵权在手,再在太子府里作威作福。
她应早日离开太子府。
太子是时候另觅佳人。
“天气凉了,该换太子妃了。”
刚刚有人说着话,便有人朝他递去目光,劝他小心说话,“太子妃背后可有着国公府,还有两位大将军撑腰,你们可知晓她的兄嫂,可掌握着昭国的虎符。”
“可是——”
“草包就是草包。”
“怎能当得起皇后?”
往日做太子妃胡闹点,也就算了,眼下可是当母仪天下的国母。
“嘘,你们不知晓吧!殿下早就容不下太子妃了,前几日在城隍庙——他偷偷带了一个姑娘进宫。”
此言一出,一群人落去惊诧目光,“是那位在城南夜市,摆摊的摊主?”
“正是。”
“那不就是一位村姑?”
“莫不是,殿下要带她上太庙?”
茶馆里忽而一群人愤慨,他们想不明白梁恒为何这般昏聩?
往日太子妃也就是不够贤良,但是家世容貌还在,眼下竟选一位抛头露面的摊主,这简直是让人觉得震惊。
“没眼的事,咱也不要瞎想,定是见那姑娘有几分姿色,还有做吃食的好手艺,便想着纳入宫里当个美人。”
话罢,一群人舒了一口气,“做个美人也行,殿下是时候考虑子嗣的大事。”
·
登基大典上。
百姓们守在摘星台前望着。
他们看着盛满海棠花的七香车驶到太庙前,停在台阶时,身穿黑金刺绣的长衫的梁恒掀开帘子,步下马车。
“殿下,好生俊美。”
“不愧是京城贵女的遥想之人。”
“当真是有龙章凤姿。”
梁恒停在马车前,抬手候着,忽而马车里伸出一只宛如藕节胳膊,皮肤白皙如瓷,单看那手,便能想象那姑娘的美艳。
一群百姓探首看过去,都在想登基大典这般重要的日子,殿下会带何人上太庙,眼下太子妃囚禁国清寺,殿下身旁一直没有姑娘。
他们都对着突然出现的姑娘,有着莫名的好奇,殿下身旁何等贵女没有,到底是何人从中胜出呢?
马车里的姑娘迟迟现身,她秉着一把折扇挡着面,穿着华丽无比的凤冠霞帔,头戴璀璨珠翠,身段婀娜动人。
她端庄的步下车,将手覆在梁恒的掌心,绿色的衣裳在日光的照拂中,更添了几抹亮色,让人挪不开眼。
有人先是看见她的脸庞,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城隍庙的那位吗?”
“啥——”
“殿下竟让那村姑出现在这里?”
“这村姑配得上吗?”
人群里有着愤慨的声音,梁恒充耳不闻,面色清冷的执起身旁人的手,从容的步上台阶。
太庙前的台阶共有一百零八个,象征着皇室的权威,也有着圆满之意,佛说人有108烦恼,需要诵经108遍,拨动108颗佛珠才能消除。
眼前是苦难,也是消厄。
一旁的青钟,有人站在前头,撞出声响,新人每上一步台阶,便撞击一声。
阿冒看着两位新人,终成眷属,心里满是感动,眼眶差点湿润,忽而有人步到他身边,絮叨的在说话,“大人,殿下是糊涂啊——怎能让一村姑?”
总不能人做小龙虾好吃,就当皇后?
这般日后,不是有更多人效仿她,学着用吃食去勾引权贵,想着攀高枝。
阿冒白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显锐利,“眼下应是叫陛下,而且陛下的事,岂是你能多嘴的?你是脑袋不想要了?”
他压着内心的火气,这大喜的日子不能开杀戒,只想着用眼神阻止这些妄言。
说话的人定然是新京城人。
不然——
他见过“村姑”那张脸。
定然知晓,不该这般胡乱开口。
那明明是太子府消失三年的太子妃。
赵嘉月站在梁恒的身旁,忍不住侧目看向他,只见他面色凝重,依旧是那般清冷刚直,不好靠近。
于是她默默的收拢视线,决定今日好好走完这108个台阶,愿这是她咸鱼人生最后的困难。
梁恒望了一眼面前,握着赵嘉月的手心悄悄捏紧,他想告知他,今后无论有多少厄难,他都会陪着他。
他的目光,偷偷地落向身旁。
见身旁人正在喃喃数着走过的台阶,他那张清冷的脸上浮开笑靥,眼里盛满了光芒,他终于娶到了自己心仪的姑娘。
步至一半时,天色阴沉下来。
慢慢的有小雨落下。
赵嘉月的心凉了起来,暗暗地骂道:钦天监不中用啊!是时候要换人了,都让他好好看黄道吉日,不是说今日晴空万里,应是明媚的好天气吗?
她的脸色有点阴沉,恨不得冲到钦天监动刀子,梁恒握着她的手微微出汗,可是视线依旧温润。
他想着,要是她不想走了。
那就放弃,下次走。
反正——
娶她的日子,等了这么多年。
他都等过来了。
没想到他刚刚想收拢失落的视线,赵嘉月正侧目看向她,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陛下,只余三十六阶。”
这到手的皇后之位。
她一日都不想等。
梁恒朝着她点头,满意道:“嗯。”
“咚——”
“咚——”
“咚——”
堂中的青钟敲着声响。
天上的雨没有停下,变作了暴雨倾盆,百姓们暗暗地在想:“老天爷都在抗议这对新人,陛下,请不要执迷不悟。”
此时两柄伞朝着前头而去,阿冒与紫芙跑的很快,不料却接收到两道同样冷厉的目光,“退下——”
这是上天的考验。
他们不能有半点示弱。
梁恒听到耳旁与自己同时开口的话,心里高兴地不成模样,他回头看向一旁,见到赵嘉月也冲他笑。
两人朝着前头步过去。
阿冒望着自己掌心的伞,朝紫芙怂了怂肩膀,眼神分明在说:是我多事了。
“恭贺新帝与皇后大婚。”
站在大庙前的御前公公扯着嗓子大声道,示意着满堂大臣与百姓朝着两位新人行礼,人群里有人不甘,也默默地跪下。
梁恒望着赵嘉月,见她的目光眺望着前方,满心欢喜的接受着昭国百姓的朝拜,他也跟着开心。
看来——
她并不是不情愿,成为他的皇后。
这般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