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数在不断流逝,下午三点的太阳依旧亮的晃眼睛。趁还点时间空余,时寒拿出太阳镜戴上,彻底阻隔刺眼的光。
“我作为《揽月》的投资方,又是一个团的,他想了解一些内情,找我最合适。”
他顿了顿,“席潇跟我提的时候,我没多想。他这个人行事全凭兴趣,说出来的话半真半假惯了,临时爽约也不是没这种可能性。所以当时我不认为他真会找你。”
“这事怪我。”
柏辰星一听,下意识宽慰道:“怪你做什么?同在一个圈子里,他要是想见我,多的是法子绕过你。你别一个劲地揽责任。”
绿灯亮起,时寒转动方向盘:“依他恶劣的性格,肯定向你提及我。不然你怎么会这么笃定?”
“提?他没提你。倒是全程都想在看乐子一样盯着我。至于笃定,我直说我是猜的。”
“猜?”
柏辰星点头,刚准备开口,对面大厦反射的阳光直接给他来上一拳。只得痛苦地闭上眼,朝后一仰,在一团橘黄混杂中解释道:“上次也是在这车上。从虚妄社准备采访的时候你就很焦虑。我摸不透你到底在想,但是今天你队友过来找我,我反而清楚了。”
“你清楚什么?”
“你放心。我现在是历经千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不会再向以前那样不坚定。”
不得不说闭着眼之后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感,就比如现在,凭借着出色的听觉,他能幻想出时寒沐浴阳光弯起嘴角的样子:“你一如既往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是想明白了,‘自信’这种东西最便宜。不要白不要。”面上被晒得暖呼呼的,柏辰星偏头往车窗那边靠一靠,试图捕捉冰凉的空气。
可惜这一歪,没清醒反而更头昏了些。
看来晕车药的药效要到了。
柏辰星在心里的小本本记上要回去补吃一粒。
时寒瞥一眼安静下来的柏辰星,躲在墨镜下的眼睛眨了眨,声音轻得仿佛是在试探对方有没有睡熟:“总之他的话你别全信。席潇的独占欲向来强烈,卫明远是老早就跟了他的。你和他一起离开,难保不是席潇故意为之,好在以后给你使绊子。”
“...使绊子?”
柏辰星揉揉眼,无意识地撕开一条缝,光刃一刺,他老老实实闭眼道:“你是说让我背债,不能自由接戏这种吗?”
“......不是。”
“那还行。都小事,别担心。”
柏辰星换了个姿势,晕车的那股恶心感泛了上来。好多年都没这种感受,瞬间有点无所适从,但嘴上仍硬撑着,“阳光刺得我眼睁不开,你专心开车。”
旁边人提醒:“口罩在你右手边的隔层里。”
柏辰星低头寻找。摸到,戴上,一躺。
“谢啦——”
忽然想起时寒和卫明远有过合作,估计两人多少熟络一点。他想了想,秉持着反正都是敌人了不如再贬低两句算了,但是话到嘴边死活说不出,像是晕车晕的把嘴也给一并晕住了般,因此只能干巴巴地劝道,“这个家伙喜欢蹭热度,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你也一样。”
“我早就不搭理他了。天生气场不合的家伙少接触,不然霉运会缠身。”
在又一个红灯后,时寒转过脸看人:“你哪里看的?”
对方的声音开始黏糊起来:“是我切身体会。都是宝贵经验,特意给你的。你记住了......”
“不是说霉运缠身?那你和他说话。”
“没有。”柏辰星否认,随后意识到自己终究是说了几句,旋即改口,“他主动搭腔,我嫌他烦。与其让他喋喋不休,还不如三两句打发。”
“他应该是想和你重归于好。”时寒略微沉思道,“毕竟《揽月》是唯一一个得了星辉奖的提名,热度上总比其他剧作来得高些。”
柏辰星冷哼一声:“重归于好?绝无可能。”
一想到对方当初三天两头地发文踩自己上位,他就气得想给人套麻袋揍一顿。如今自己好不容易因为《揽月》稍微能翻点身了,这就想着要过来,真是鼻子比狗还灵!
“背叛就是背叛。他敢做,就要承担后果。”柏辰星一锤定音。
“嘶拉——”时寒漫不经心地撕开糖纸:“不值得的人,没必要继续纠缠。”
他含着糖,舌尖一抵,腮帮子鼓了个小小的包,“我正准备和你说,我这边临时有事,等会先送你回剧组。”
柏辰星闻言一愣,坐直,比方才稍微清醒些。怪不得说要接,还真只是单纯地接送。先前与林铭的猜测泡了汤,原定的以应对突发事件的计划B眼下也不可能执行。他调整心绪,只问:“事关Wink?”
“差不多。话说回来,最后一场演唱在下周举行。你到时候来吗?”
“你团的票是出了名的难抢,又何况是收官场。”
这个最开始以“皇族”为噱头的男团自打出道之时就腥风血雨,期间更是屡次有团内不和、私人感情混乱等等一系列的黑料。只能说好在成员都是个顶个的实力过硬,撑过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在合约结束的倒数第二年,粉丝,尤其是虚言市的粉丝对其的追捧更是令路人都瞠目结舌。以至于公司甚至还开始了所谓的限制专辑数量,主打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的说法,好把价格炒得上天。唯一庆幸的,还得是演唱会门票并没有趁机乱抬价。
可惜柏辰星运气不好,所以只能从别人那里高价购买。
坐在最外围。身旁粉丝的应援声特别大,挥舞着的荧光棒随着节拍一上一下,比专业人士还要专业。在那种氛围里,很自然地被感染似的也跟着吼了两嗓子。
不管不顾地随大流嘶喊,仿佛要把胸腔里的废气,一股劲地随着乐曲的高潮而吐出来。
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看舞台上的人宛如在望着蚂蚁一样,好在头顶还有显示器,他终归是能看到时寒的脸。
现在仔细想想,好像都能回忆起看过的每一处细节。什么乐曲、什么风格,什么妆造、什么舞蹈,都过去半个月了,这些居然还能重新浮现在眼前,要是背词也是这样就好了。
柏辰星唏嘘自己记忆力不到三秒,手环一震,估摸着又是新消息,再一看,原来是曹确让自己转发官宣——
“#暮色四合#他于无数个幻影中,只想找到他的真实。”
阴郁且优雅的青年,手里捧着一束瓣尖枯萎的花,笑得温和平静。角落因灯光而投射的蝴蝶的影子,在墙壁雨痕的位置中尤为明显。
岑雾的情感如流水般缓慢地淌过心间,日光也逐渐挪移不再晃眼。他瞥向后视镜。纯黑的镜片下看不清对方的眼,只有左耳处的耳钉亮起光。于是角色的情绪逐渐消散,柏辰星随后平静转发。
过了会,他问时寒:“今年冬溯节,你会回那边过吗?”
“没有意外的话,一切照旧。”
“我想约你。你后面有时间吗?”
按盛滨市的习俗,以冬溯节为中心的前前后后,拢共两个月的时间是必须休息停止工作。但倘若时寒回虚言市过节,情况又不一样。他得提前问好,才不至于计划出错。
“我考虑考虑。”时寒道。
他像是有什么顾虑,踌躇片刻,又开了口,“过两年也得回公司,有些事情绕不开。”
“他们不会为难你吧?”柏辰星担忧道。他记得时寒从小就不是很和虚言市的亲戚亲近。每回从冬溯节回来都要寡言好一阵子。
“躲屋子里就没事了。”
“那你也不可能一直躲。逢年过节的,总有人情往来,逃也逃不开。你还不如到时候找我呢!”
“你找我,不也是有事?”
柏辰星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放心,不是天大的事。”
顶多就是一些需要你点头或者是摇头的事,这不比应付便宜亲戚要简单的多?
他咽下这句话没说。口罩内满是呼吸的热气,因而掀开一角打算晾一晾,结果汽油味直钻,赶紧又放下手。
直到下了车,不放心地嘱咐对方开车慢点后,才缓缓摘下口罩。
怀着暗恋的心思再相处,果然真的好别扭。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是疯狂打字的郎平。
“柏哥,你成功了没?”这是疯狂剪辑的林铭。
“不算成功。他团里有事,烛光晚餐计划泡汤了。”这是疯狂叹息的柏辰星。
“额——”郎平和林铭对视一眼,默契在此刻接受考验,两人异口同声道,“事出有因,也不能怪你。”
“没事儿,我缓一下就好。”
柏辰星坐回自己的床位上,看向两人,忐忑又坚定地扔下一颗雷,“我已经约他冬溯节见面了。”
林铭拍手:“好样的,就该主动出击!机会是抢来的!”
郎平沉思:“看来得再好好部署。”
柏辰星纳闷:“公司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公司,是柏哥你——”林铭兴奋道,“《夜未央》热度破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