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枝意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伸手搓了把面前小团子的脸蛋，又伸手去摸他的后脖子。
昭昭被冰到，咯吱一笑，闪躲着说：“爸爸，凉~”
楚枝意收回手。
有温度，有反应，还怕冷。
确认是真人。
他赶紧往昭昭身后瞧，蹲下身来，两手抓着他的小胳膊：“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你这什么打扮？”
昭昭说：“爸爸，你问题好多。”
楚枝意还沉浸在震惊里。
昭昭又说：“爸爸，我好渴，想喝水。”
楚枝意忙领着他往屋里走，把他之前穿的小拖鞋拿出来，又忙不迭跑进屋里给他烧水。昭昭在玄关处的小板凳上坐下，自己给自己换鞋子，顺手把没关上的门拉过来，悄么声的关紧了。
昭昭喝水的间隙，楚枝意已经拿出手机。
昨天像死了一样的傅时叙现在来了消息。
「昭昭离家出走去你找了。」
楚枝意瞄了眼两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嘬水的崽子，按着键盘回：「对，在我这了，正在喝水。」
傅时叙秒回：「ok」
接着，他又发消息过来。
「我马上叫人来接他。」
楚枝意说：「等会吧，我先问问是怎么个事。」
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小问题。
昭昭才过去傅家几天啊？怎么就离家出走了。
楚枝意收起手机，盯着昭昭。
小杯子里的水已经被昭昭喝完，看得出来，他真挺渴的。
楚枝意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跟昭昭讨论离家出走的事，就见他放下杯子，扯了扯他的衣服，问：“爸爸，小傅叔叔是不是给你发消息了？”
这机灵鬼。
楚枝意扯纸擦掉他唇边残留的小水珠，说：“怎么离家出走了？那边有人欺负你？”
昭昭摇摇头。
楚枝意问：“那是怎么回事？”
昭昭默了一下，抬起眼飞快地看了下他的表情。
楚枝意叹口气，说：“你讲实话啦，我不生气的。”
昭昭便把身上的白布全都扯掉，将背在自己身上鼓鼓的双肩包从肩头取下，抱在胸口，下巴搭在书包上，拉开小拉链。
小手一伸，从隔层里取出来一个文具袋。
文具袋打开，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红票子。
楚枝意吓了一跳：“昭昭，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昭昭说：“我赚的呀。爸爸，你说得对，小傅叔叔真的很有钱。我自己叠一件衣服都能赚二十块！”
楚枝意一听这话，勃然大怒。
该死的傅时叙！怎么还雇佣童工！他送昭昭去傅家是去享福的，又不是去当打工的！傅时叙倒好，把昭昭弄得像个小小男佣！
资本家行为！令人发指！
楚枝意都想好了一会要怎么发短信骂傅时叙了，昭昭又戳戳他，把书包往旁拉了拉，抱出一桶全新未拆封的奶粉出来。
楚枝意瞧见，瞠目结舌，被这崽子连吃带拿的意识给镇住。
接着，昭昭又摸出一本崭新的英语练习册。
“爸爸，这是给你的。”昭昭献宝一样说，“我说我要学英语，小傅叔叔给我买了很多，可惜我都拿不下了。”
楚枝意接过练习册，心中五味杂陈，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只化为感慨万千地一句话。
“儿啊——”
昭昭仰头看他，说：“爸爸，我们现在还缺钱吗？不缺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在你身边待久一点呀。”
楚枝意想调侃的话语顿时堵在胸口，酸酸软软化下去，雨一样的，浇得他心脏隐隐作痛。
“爸爸？”昭昭全然不知，眼神依旧单纯。
楚枝意偏过头去，手背蹭蹭眼睛。
昭昭担心地问：“爸爸，你不舒服吗？”
楚枝意一下站起来：“想尿尿了，我去上厕所。”
把自己关进厕所门后，楚枝意真尿尿了，不过是眼睛先尿的。
这下，他想骂的人从傅时叙变成了他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的人，眼睛红红的。
楚枝意其实不爱哭的，真的。但自从他的生活有了昭昭，他发现自己流眼泪的频率直线上升。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努力把哭过的痕迹掩盖后，楚枝意对着镜子狠狠拍了下脸蛋，逼迫自己清醒起来。
走出房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崽子。
一见到他，原本低头在数钱的昭昭抬起头，眼睛像有小火苗一样，瞬间变得明亮。
“爸爸！”
楚枝意鼻子又酸了，他仰头憋了会，走过去，在昭昭面前蹲下。
“昭昭。”他拉着昭昭的小手，给自己做了老半天的心理建设，最终还是决定坦白，“有件事，爸爸很对不起你。”
昭昭茫然：“爸爸？”
楚枝意就差没负荆请罪了，他望着昭昭单纯的眼眸，认真地说：“其实，我之前带你去找小傅叔叔，不全是因为没钱的事。”
“是爸爸自己任性，贪玩，还不想学习……”
楚枝意深刻自我检讨道：“对不起，我、我还没准备好给人当爸爸，做得非常不好。”
昭昭说：“我知道啊，你是第一次当爸爸。”
他小小的手搭在楚枝意的手上，又说：“不过没关系的爸爸，你还有我啊。我又不是第一次给人当儿子啦。”
楚枝意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尿了出来。
他嗷呜一声，抱着昭昭小小的身体，感受到昭昭的小手轻轻回拍着他的背后，他哭得更大声了。
他何德何能啊！
昭昭是不是基因变异了？不然以他和傅季野两个人的现状来看，楚枝意真想象不出来，他俩以后能教出这么棒的宝宝，跟个科幻片似的。
他在昭昭小小的肩膀上蹭了蹭，把他紧紧抱进怀里，许诺道：“昭昭，咱不走了，这下不走了。”
昭昭愣了下，问：“真的吗？”
楚枝意点点头：“真的，咱不走了，就在这，跟爸爸一块。”
昭昭高兴地捧起楚枝意的脸就吧唧了一口，亲完后，两个人都怔了下。楚枝意也捧起他的小脸，凑上去啃了口。昭昭尖叫一声：“爸爸要吃人啦！”
楚枝意哈哈笑着，继续冲着他的脸蛋啃：“吃你吃你就吃你！害怕了吧！我们大学生就是会吃小孩的！”
昭昭从他怀里钻出去，楚枝意跟着追，两个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赶闹了好一会才消停。
和昭昭一块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楚枝意忽然偏头问：“你怎么离家出走的？”
昭昭举高手，掰着指头说：“林奶奶出门买菜，秦爷爷在花园除草，写了小纸条留了言，让司机哥哥送我来的。”
“他知道你离家出走？”楚枝意问。
昭昭小声地说：“我骗了他一下下。”
他悄摸摸看眼楚枝意的脸色，急着解释：“就一下下哦。”
楚枝意说不出责备他的话，只同他讲以后不能这样，太危险，又说骗人不好，下次不可以这样，然后又未雨绸缪地补充，骗人不好，但骗坏人可以。
昭昭窝进他的怀里，糯乎乎地答应着。
楚枝意觉得昭昭今天这一出大戏肯定叫什么林奶奶秦爷爷还有司机哥哥都吓死了。
都是打工人啊，也不容易。
怕脾气不好的傅时叙迁怒他们，楚枝意赶忙拿出手机。
「傅先生，事情我问清楚了。实在不好意思啊，今天肯定把大家都吓到了，也让你担心了。对了，傅先生，今天这件事，如果你要算账的话就跟我算吧，千万不要怪他们，林奶奶秦爷爷和司机哥哥都不容易的。」
过了好久，傅时叙才回消息。
「？」
楚枝意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干脆就不看了，自说自话地讲：「傅先生，你能给我个地址吗？我想带昭昭登门道歉。」
「不用。」傅时叙回。
好简短的两个字。
楚枝意的心一下凉凉。
下一瞬，新消息抖进来。
「在家待着，我叫人来接。」